与北方略有不同,修真界南部因地理人文因素,造就了氏族林立的制衡局面。
年初时候,明月一族的新任家主明月絮立铁腕上位,借着一场年宴血洗了反对她的声音和大半氏族的主力,重新收拢聚合了一部分势力。导致如今在南部还称得上望族的,就有些寥寥的。
“明月”一族法门以“隐”和“快”出名,如同潜行在月下的暗影,叫人防不胜防,常年盘踞绝杀榜和赏金榜头名的,必是以“明月”为姓的族人。令修真界是又爱又恨,谁都想雇佣一个“明月”杀了自己竞争对手,可又害怕将来取了自个项上人头的,也是“明月”。
这一族早年靠着仙品传承“辉光匕”,造了数百年的繁荣。时隔多年,重新出现了一个能用得了“辉光”的人,却背叛了明月族,绞杀了族中大半血脉。
可谓是戏剧性极强,不失为一桩叫人拍手称快的奇闻乐谈。
可真见到这桩谈资中的真人时,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楼眠眠对明月絮的第一感觉就是“美”,而后就是“冷”。即便心中清楚的知道明月絮本体是个男人,却还是很难在见到他第一眼时就想起这个真相。
“少女”严妆整发,每一根华钗都对称整齐,每一笔妆色都点在叫人心折之地;锦裙披帛华光流彩,道道折痕简直像被Jing心设计过,美得恰到好处。
只是“她”太疏冷了,如同久放在老堂旧宅里的华贵檀木,又如同一只Jing心塑造而成盛彩瓷瓶,美则美,但晕染不开与生俱来的疏离和淡漠。
“絮冒昧相邀,还请尊者不要介怀。”,主位上的明月絮开口,言简意赅,声音雌雄莫辨。
左手座椅上的少女灿灿一笑,只道:“嫂嫂是二师兄未过门的娇娘,师妹怎会相怪?只期盼嫂嫂莫要恼我才好。”
楼眠眠的话中规中矩,掩盖了自己和裴似水火不容的事实。此处秘境惊现上古海兽,想必明月絮也会派遣族人前去,因着裴似这层关系在,同行必不可少。
明月絮的目光从少女进门起,便停留在她脸上,闻言似乎被烫了一下,匆匆移开目光,僵硬道:“不会。”
裴似还因些事绊住了脚,这时才匆匆赶到,打破了一屋子的寂静。
青年总是穿得严谨,银色的衣领束至喉结,身形匀称,将衣衫撑得极好看。他瞧过来时带着几分泄漏的狂想,倒叫这尊Jing致的玉像有了人气似的。
他一眼便瞧见了楼眠眠,少女坐在一旁含笑饮茶,春姿琼貌,一如当初别时。
“小师妹,多日不见。”,青年弯出一个笑来。
只有面对楼眠眠时,他才不吝啬自己的笑脸,收敛了些那薄雪似的孤高性子。
“二师兄瞧着康健,想必之前的意外已经无碍了吧?”,楼眠眠笑眯眯搭腔。
裴似坐到自己的位置,也不在乎楼眠眠夹枪带棒的Yin阳,只道:“无碍了,多谢师妹挂念。”
明月絮如同一个存在感极强的虚影,端坐在堂上,看着二人寒暄。他是习惯于倾听的,但今日却觉得有几分格格不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也无人教导过他,于是他只能将这些超出理解的心情全部归结于[怨憎]。
只有怨憎才会让暗影的心跳动。
他怀里的辉光匕跳动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明月絮按了下去。
他还不想杀她。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蜃幻秘境已经明确了提前开启,但不确定开启时间,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裴二哥已经和那些人谈妥了?”,明月絮思绪混乱了一息,而后就打断了下头两人没意义的对话。
青年似乎愣了愣,可仔细一瞧,他还是那副样子:“谈妥了,阿絮可是担忧秘境之行?”
明月絮是个寡言重矩之人,这一番话的时机和表现对他来说,都已经算是出格了。
他难得有这种不自在的异样感,掩在衣料下的手篡了篡披帛,一时竟难以再面对楼眠眠的打量。
“嗯,有些忧虑。”,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楼眠眠把两人的神色变换看在眼里,只当他们在打情骂俏,闻言,立刻道:“嫂嫂无须忧虑,二师兄明面上瞧着如此,制敌的手段多着呢。”
这是在暗讽裴似打云夙时,耍了真本事。
裴似本不在乎楼眠眠发现他藏拙,但他却实在不喜欢楼眠眠为了旁人,来指责自己,于是讽道:“小师妹也不差,就是莽撞些,不爱听师兄长辈的劝诫。”
楼眠眠:“师兄真是理中客锐评。所以,嫂嫂瞧,哪里需要担忧。”
少女和青年一言一语,彼此扎刀,偏偏落在明月絮眼里是亲密无间,轻应了一声,鬼使神差地,他想到了那天藏住他踪迹的珠玉帘。
一眨眼,他便惊慌地压下了那飘远的神思,他怎么能想那些?楼眠眠是他和裴似婚姻的阻碍,必须杀掉。
对,就是这样。如同错轨的马车妄图回到正路,明月絮几乎迫切的想到,对,杀掉楼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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