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远,你说实话,你到底在楼下等了多久?”方知悠身体放松地泡在浴缸里,ru木果浴盐散发的香气熨平了体内的每一丝疲劳,闭上眼睛,她仿佛置身于少年派漂流的橙光漫溢的宁静海洋。她的头搭在浴缸边缘层迭的毛巾上——知远细心地把毛巾用热水打shi,让她的头颈也被暖暖地托着,舒服地连毛孔都在舒张。方知远轻柔地用和缓温润的水流冲洗着姐姐坠在浴缸外的头发,把上面洗发露的浮沫慢慢地洗掉,一边思考着自己尽可能合理的回复。“真的没有很久,可能也就等了四十分钟这样。”撒谎。方知悠感受着少年温柔的动作,那双骨感修长的手在发缝间穿梭,称不上饱满的指肚不时轻轻按压着她的头皮,让她惬意地微蜷脚趾。她默默地想,如果知远去当个tony老师,也一定是店里的头牌。她睁开眼睛,倒着观察知远的面庞。背对着浴室里晕黄的灯光,他的脸颊像是被打上了一层古铜色的哑光,垂下的眼睫在眼周洒下暗影,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扑闪,像一对优雅敏捷的蝴蝶。方知远不敢看姐姐的眼睛,怕她揭穿自己的谎言,只把眼眸垂下,为她慢慢地梳理好仍在滴水的头发。“我去拿护发的Jing油。”他撇下这句话,方知悠了然地再次闭上眼睛,心里想着他拙劣的谎言,他以为他在她宿舍楼下等上四个小时真的不会被她知道吗。就算她不在学校里,消息灵通的校园群组、好事者的拍照和校园墙的八卦也足够她知道自己的傻弟弟为了等军训回来的自己在宿舍楼下从十一点站到了三点,连午饭都没有吃。她这些天是故意吊着他的,虽然气早消了,但当天晚上看到那个申请时她真的是快要气炸了,她真的很想撬开他的脑壳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她再三确认了那个陌生的男孩申请加她的原因不在于“是方知远的舍友”,而在于“想跟你认识一下”,于是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他。她返回和知远的聊天界面,发现他也没有表达出让她存个舍友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的意思。她立刻就明白了男生一定是因为自己的容貌而起意的,而知远应该也透露出了她还没有男朋友的意思。她不懂他为什么在这种隐晦的瞬间都没有过承认他们是恋爱关系的打算,可是就算他们是正常的姐弟关系他也不能就这么没有商量地就把自己推给别人啊。她当时直觉气愤,恼羞成怒地打了一行字过去,索性就关了机睡觉,打算第二天休息的时候再好好责问他。只不过第二天醒来看见他诚恳的道歉就没了心绪,但她也不打算理他,如果轻易地原谅他会让他觉得自己太没骨气。晚上回去的时候她再次看到了知远新的消息,于是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她决定仍然不做理会,果然在更晚的时候收到了新的恳求和“晚安”——她之前可没收到过知远这种睡前的关切。这进一步刺激了她的恶趣味,她故意装作仍在生气,不理会知远每天的嘘寒问暖,但实际上因为他这远超平常的爱意流露而心情大为愉悦。而在某天甚至刷到他转发了自己那篇已经被学校公号撷取的推送,这可是他第一次用朋友圈呢。她一方面为自己将知远置于长久的痛苦中而感到些许不安,另一方面却不断地享受着这种求之不得的正常男女朋友之间的龃龉。可她也并没有打算让他做出这种自虐般的举动,如果知道他会在楼下苦等,她应该一早就理会他的。她现在回想自己的怄气,只觉得懊悔,她怎么能这么对待他。“知远”,她从荡漾的水波下抬起一只手臂,松松地抓住弟弟给她护理头发的手腕。方知远抬起头来看姐姐,眼睛里仍然带着面对女神般的崇敬——他花了这个月将近三分之一的生活费来订这家酒店,趁着她收拾的时候仔细地确认没有摄像头,调好了浴缸里的水,才放心地让姐姐进入浴室。他觉得在某种微妙的程度上自己的举动根本就不是赎罪般的讨好,而是因为他打心眼里认为姐姐就应该被这样温柔细心地对待。她美丽纯净,绝不应沾染纤尘。“知远”,方知悠还是开不了口和他对峙,她该怎么告诉他说自己已经知道他早早地等在宿舍楼下了呢。当时她还在大巴上,刚从午后的困倦中清醒,就被江婷睿引着去看宿舍楼的大群,大群里铺天盖地的消息,女孩子们热烈地讨论着门前苦苦等候的清俊少年到底是痴情郎还是负心汉,为什么已经三个小时还是等不到心上人。她仔细地分辨知远眼眶下因为休息不好而出现的乌青,想到那些不同角度偷拍的照片里知远身上散发的落寞和绝望,心里的酸涩鼓胀地快要溢出来。
他爱她,所以给了她伤害他的权力,所以即使自己再怎样任性他也会包容,即使自己拉他进泥潭也义无反顾,即使自己拼命给他套上枷锁他也心甘情愿。她的眸光里泪水模糊,“知远,爱我…是不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方知远看着姐姐眼波里的星光熠熠,一时语塞。爱她,对他来说是一种本能,无论他们关系如何,浓于水的血脉都会永远牵绊着他和姐姐。但是他没有答案,他无从分辨这爱是出自亲情还是男女之情,只郑重地吻上她光洁的额,手里还托着她柔顺的发丝,发根处的重新长出的部分回归黑色,像是他们盘根错节的关系,纠缠环绕,早已分辨不出本来的样貌。方知悠因为这一吻而安心,再次在弟弟的温柔抚触中闭上眼睛,眼眶吸收了未能涌出的泪水,内里的安心也压抑住酸涩。她像成长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