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玦捧着衣物进来时,慕遥正裹着被子盘坐在塌上双目发直地盯着某一处,活似被抽走了魂魄的一具躯壳般,无知无觉。
他视线扫过凌乱一片的亭子内部,最终重新落回呆滞的慕遥身上,那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红痕像是一条条鞭子抽过他的眼睛,他吃痛般将袖下手指握得更紧,指尖重重掐进手心。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连叫了叁声“慕公子”才将慕遥的魂魄唤归位。
“霜玦……”沙哑得几近破碎的声音不难让人脑补适才这里究竟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战况”,霜玦几乎要撑不住脸上的假笑。
“小姐让我来给你送衣服,”他示意了一下怀里的衣物,“需要我来帮你吗?”
才被自己声音吓了一跳的慕遥连忙摇头:“不、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霜玦将衣物挂在唯一一处没受波及的屏风上,垂下眼:“那我在外面等你。”
慕遥整理好出来时只剩下耳廓还留了点绯色,霜玦看着华服加身的翩翩少年郎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开始汩汩往外冒着黑水,他面上笑着,称赞道:“这身可真衬慕公子。”
慕家虽然没落,但慕遥前面享受了数年的贵族生活,自然知道这料子势必金贵。他摩挲着柔滑衣料,眼中情绪明灭不定。
“对了,小姐把慕公子安排到了杉云苑,我现在就带你过去。”霜玦絮叨着杉云苑换了什么器具,布置了什么书房,安排了多少仆婢……慕遥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杉云苑……若他没有记错,正是和商槐语之前所住的松涛苑一样用来安置客人的住处。现在,她安排他去住杉云苑。
他还以为经过今晚一切都能重回正轨。他都、他都牺牲到这个地步了,最终只换来一个杉云苑。
他还记得成亲之前覃与拉着他去看她Jing心布置的婚房,以及为了防止他抵触而另行布置给他的偌大西厢。
“商槐语……如今住在栖梧院的哪里?”
霜玦看着他略一迟疑:“这……”
慕遥笑了:“想也知道,定是西厢房了。”
她为他特意布置的一切,那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如今全都便宜了半路杀出来的商槐语。可他又能如何?是他新婚之夜那偏激的一刀伤了她,也给了旁人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与其去怪别人厚颜无耻地讨好,不如怪自己自视过高一再错失良机。
还不晚。她对他爱意仍在,兴致尤浓,他还有机会将那些流失到他人身上的爱意痴迷一点点回收。如今的覃与,再不是过往天真烂漫的少女,她手中捏着覃府大半资源,比起从前那个还得求着覃父才能成事的娇小姐而言,更加值得他付出代价去笼络。
既已走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往后也没什么好迟疑的了。
闭了闭眼,眨去眼前安静看书的少女身影,他率先迈开了脚步:“走吧。”
霜玦跟在他身后,黑白分明的眼底凝出尖锐敌意。
……
碧玺面无表情地将温热的汤药倒进了花盆里。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不喝这碗药,难道她终究还是放不下慕公子,想要怀上属于慕公子的血脉吗?
她鼻头一酸,又想起往日小姐追在慕遥身后不受待见的卑微场面。她真不知道那个慕遥究竟有什么好的?论家世?是,慕家确实曾经烜赫一时,可如今呢?满门下狱不说,慕遥这个昔日贵公子如今还是靠着自家小姐去求老爷才好不容易升回民籍。论文采?是,慕家还在时慕遥确是人人称赞的翩翩才子,可慕家没落后呢?城中哪里还听得见这位慕大才子的名字?与其说是赞扬他的文采,倒不如说是捧慕家的臭脚。论样貌?是,他确实一表人才,可老爷夫人搜集来的那些个公子哪个不是文质彬彬、仪表堂堂的?各式各样的美男子,只要小姐喜欢,府里养几十上百个也不是问题,怎么就偏偏执着这个人呢?
碧玺抹了抹脸上的泪,将空碗装回食盒,心情沉重又委屈地离开。
一片漆黑的西厢房里,将送药倒药全都看进眼里的商槐语转过身,靠着墙壁缓缓吐出一口气,苦笑了一声。
覃与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眼角,疲惫好似涨chao的海浪一波波侵袭,身体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酸痛和乏力。
很奇怪。
她此行只为刺激慕遥下定决心迈出以身饲“魔”的第一步,并没有打算如此胡闹。她承认慕遥委委屈屈不情愿又不得不求着她时的样子很有意思,但这点兴味还不足以构成喜欢的情绪支撑她在他生涩的应和中得一回趣,更何谈后面那一连串让她匪夷所思的行径。她表现得简直就像饿了半个月的狼,直恨不得将慕遥翻来覆去生吞活剥似的。
终归不是自己的身体,对慕遥的迷恋似乎融进了骨骼血ye,哪怕内里已经重换了魂魄,身体却因为得以亲近倾慕之人而自发产生了反应。
覃与移开手,睁开的双眸中一派冷意。
同名同姓又如何?你终究是你,我终究是我,现今这副壳子既再无你,你就该安安分分让出一切权限由我调度!若再似今日这般影响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