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季微微松了口气,他也不敢叫沈焕拔出剑来,怕一个不留神就拽不住,让他跑了——鬼知道为什么一个金丹期修士会有这样一身蛮力,一咬舌尖,强行把神智从深渊里拉回来了一些,吃力地一弯腰,道:
“我留仙宗的弟子绝非什么妖怪,其中必然有误会,诸位且容我把他带回去,来日,来日定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于岑问:“但不知你要如何交代?”
又一人道:“是不是妖,抓起来看看也就知晓了。殷掌门想这么轻易地把这满手杀孽之人带回去,也得问问那些无辜丧命的子弟吧,莫非你留仙宗的弟子就格外娇贵,其他仙门的弟子合该死在他手下?”
此言一出,高高在上隐在云端的各派大能纷纷现出身形,表示赞同。
于岑有些同情地看了殷季一眼,苦笑道:“殷掌门,此事涉及无数条人命,我也做不得主。”
殷季的腰更加弯了。
来参加群仙会的无不是各派的天之骄子,这一场变故,仙门百家都损失惨重,哪能让他把罪魁祸首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可……
小师弟啊。
他素来以老头的面孔示于人前,却一直是少年心性,任谁一眼看去都不会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老人。直至此刻,身心俱疲,眼底竟然真透出了沉沉的暮气。
他狼狈至此,留仙宗的威名毕竟摆在那,倒也没什么人敢落井下石,全场一片肃静。
僵持间,忽听见了一声铃铛的清响。
这一声响轻而散,远远地,像是自山林间传来,一不留神便要和林间鸟雀的鸣啭混淆在一起,然而在场多的是大人物,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当下便有拂流堂的一位长老霍然起身,声若洪钟:“何方宵小!”
声音
裹了灵力,径直向着铃铛声的来源扩散而去。
于是众人便又听见了一声轻笑。
一女子徐徐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她的衣着打扮不正经极了,四肢上仅覆了一层轻薄的紫纱,一举一动间,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凝脂般的皓腕上各带了一对铃铛,清音阵阵,一下一下地,直要响进人的心里去。
她落落大方地自空中一步一步地“走”下来,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忌惮的视线都不存在,下到了地面,还屈膝向于岑福了福神,扬起脸微微一笑。
她的动作生疏得很,然而眉目间光华流转,艳色逼人,就连这一点笨拙,都显得格外的撩人。
于岑的瞳孔一缩:“明胭!你莫非要违背人妖二族的约定不成!”
明胭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道:“慌什么,我又不做坏事,只是来看看我的儿子而已。”
众人一愣:封神族的圣女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明胭懒洋洋地向沈焕走过去,殷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凛,把沈焕攥得更紧了一些。
他这般戒备,反而把明胭逗乐了。她勾了勾唇角,在殷季身前的三尺之处停了下来,再开口时声音便带了点奇异的空灵。
她张口念了一句什么。
殷季听不懂,却能感受到那一瞬间天地的震颤以及……掌心忽然变了的触觉。
血ye的黏腻感尚存,其下却不再是微凉,光滑的人的皮肤,而是坚硬的,冰冷的,攥在手里甚至有些硌手。
就像是……什么冷血动物的鳞片。
下一瞬,安静下来的沈焕骤然挣脱了他的束缚。殷季一个踉跄,仓皇回头,便见那青年一个闪身,退到了人群里。额头青筋暴露,神情似是极为痛苦,眼神却一片空茫。
无尽的妖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聚集到了他的周围,疯狂地涌入他体内,形成了一个漩涡。他的发冠被冲碎,乌黑的青丝散落开来,脸上开始浮起了点点细斑。
而躲避不及的弟子无不遭了池鱼之殃,被妖气穿体而过,当场身亡。
有人震声道:“这是什么!”
明胭饶有兴致地看着,眼角余光扫过不远处的一个青年人,又捂着嘴笑了一下,道:“他不是说了,我的儿子,当然是妖呀。”
“快阻止他!”一人当先反应过来,手一挥,一股劲力便直扑沈焕而去,其他各位大能也如梦方醒,纷纷出手。
那底下,可还有他们各家Jing心培养的苗子!
明胭眼波微动,施施然地抬起两只柔若无骨的手,十指连动,几乎在空中留下了残影。
便在那些不遗余力的攻击落在沈焕的身上前,一道屏障牢牢地将他护在了里面。
而那妖女的指尖,不知何时已停了一只振翅翩跹的蝶。
那蝶通体玉色,蝶翼半透明,拢共还没有豆蔻年纪的女子的手掌一半大,娇弱无力地依在美人的指尖,十分的惹人怜惜。
与一边的血腥格格不入。
目睹了这一幕的众人却遍体生寒。
于岑道:“你,你竟然把弥清戒带了过来!”
举凡大势力,哪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