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村里连狗都不叫唤了,只剩一片寂静。三轮车依依呀呀绕过村口标志性的两口井,斜上旁边一条黄泥小路,途径几簇翠竹林,再横穿一片晒谷场,就到他家院子了。
院子里自然也是静悄悄的,一栋三间两层的砖瓦房静静地伫立着。这三间房子都属于刘家,当初刘彦结婚,他爸妈拿出所有积蓄,一口气盖成三间,二老住中间,刘彦住左边,他哥一家人住右边。那是十年前,这一栋黑瓦红砖房在村里一干木房土房中别提有多显眼,简直是鹤立鸡群,村里人没有不眼红的。只是如今,别人家盖的房子比这更高了,都是三层四层的,外边贴瓷砖,内墙刷白粉,粉嫩粉嫩的,要多漂亮有多漂亮,这栋楼倒显得寒碜。
刘彦嘘出一口气,轻手轻脚下车,将车上的锅炉碗瓢等物搬到门前,正准备摸钥匙,里边有人开门出来了。
“爸,你回来了。”刘思柏穿着套的确良短衣短裤,脚上夹着的人字拖快磨穿了,脚趾头突兀的露在外边。此时他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看着刘彦。
刘彦心疼地拍了拍他,叹了口气,“怎么还不睡?明天还得上课,跟你说了别等我,怎么就是不听。”
刘思柏扯出个调皮的笑脸,小小的孩子抢着端起大锅炉,一颠一颠地往屋里走。
刘彦忙追上去接过来,想要说教一顿,又狠不下心,只能无奈道:“放着我来就行,这锅还烫着呢,里边都是热汤,洒出来怎么办,行了行了,你快去睡,在这里也是添乱。”
刘思柏乖乖让到一边,他爸来来回回地忙碌,他就在他身后来来回回地跟着,好不容易刘彦将所有东西都搬进屋里,转身看着这个小尾巴,顿时哭笑不得。这孩子,上下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还不去睡。他上前,将刘思柏抱起,孩子熟门熟路地揽上他的脖子,小脸在他胸口蹭了两下,不动了。刘彦将人抱上楼放在床上,孩子已经睡熟,他坐在床边看了会,又叹了口气。
都已经十岁了,这孩子还这样粘人,可是又过分的乖巧,以至于刘彦从来不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他一个人将孩子扯这么大,既当爹又当妈,平日里总前瞻后顾,就怕哪里照顾不好,让小孩受了委屈,可如今孩子这么离不开他,又不与其他孩子一块玩,下了学就一个人在家待着,刘彦有时想起,生怕他闷出病来,总免不了老妈子一般忧心忡忡。
他又坐了会,猛然回神来,拿出手表看了时间,快十点半了,于是急急忙忙起身,到楼下一通收拾,又将自个儿洗了一遍,临近十一点,才躺下睡觉。
第二天五点钟,天还朦胧胧的,刘彦睁开眼,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开始一天的忙碌。
简单洗漱一番,他开始准备早饭。
盆里的马齿苋是昨天摘的,这东西在农村到处都有,一摘就是一大把。他昨天就焯水浸泡了,现在抓出一把切碎,等铁锅里的水煮开就将菜放下去,又从篓子里拿出一片粉丝,也一起下到锅里,很快熟了,捞出盛在碗里,紧跟着又煎了个荷包蛋,严严实实地盖在粉丝上边。这是给小柏准备的早饭,他将粉丝放在锅里保温,自己端出碗橱里昨晚剩下的米饭,浇上面汤,呼呼簌簌就到了一大碗进肚。
抹了嘴,将灶台收拾干净,又得要把昨晚搬进来的东西一一搬出去装上三轮车。
一切就绪,还没到五点半,隔壁他爸妈已经起来了,他向二老打了招呼。
“妈,起这么早。”
五六十岁的妇女,看起来却比实际年纪老上许多,许春英拿着扫把正扫地,这时拄着扫帚柄,眯着昏花的眼,说:“年纪大了,睡不着,就早点起来。你要出门了?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要走了,昨天有点晚,没吵到您和爸吧?”
“没有,我们耳朵不好,你那点动静还吵不到,吃了没有?我煮了粥,过来吃点吧,待会小柏醒了也让他过来吃。”
刘彦牵着车小心下坡,一边道:“不用了,我吃过了,小柏的也在锅里热着,您不用担心。”
“那行,你自己路上小心。”
“哎,今天要给您带点什么不?之前的鱼吃完了么?要不要再买一条?”
“可别,别再买东西了,我自己好手好脚的,想要什么自己会去买,你别再买了,那么贵的鱼,也就你花得下手。”
刘彦呵呵一笑,“这不是平常吃得少么,偶儿吃一点,又不是什么大钱。”
许春英看了儿子一眼,嗔怪道:“这个不是大钱那个也不是大钱,买多了就不是小钱了,你也是,生意这么辛苦,自个儿也不知道打算,你还年轻,小柏又小,难道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了,前几天你婶婶——”
刘彦看她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不外乎是劝他再找一个,顿时头大,忙打断她:“妈——不早了,我出摊去了啊!”话还没说完,老旧的三轮车跟上了机油一般,晃出老远。
老太太目送他走远,摇头叹气,“这孩子……”
刘彦到镇上时,正好六点,他将车停在平江中学校门外,麻利地下车架锅炉生火烧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