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然后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天色缓缓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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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一乐待到春天来临,便将那些鸡鸭鹅和九千岁全都搬到外面去了,日间,他正在喂着这些小东西,却忽的听到谁在急切跑过来,脚步急促的不成样子。
淡然的年轻道士愣了愣,转头看向篱笆外,轻轻皱起眉头。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缓缓走过去打开院门,“阿珠,怎的这般急切?”
阿珠是真的一片着急,她直接抓起孟一乐的胳膊就往外走,声音中带着哽咽和哭腔,大概是因为太慌张,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道长……竹林内……臭狐狸,好多血……好多血……”
年轻道士猛地一抬眼皮,不敢置信般望向她:“阿岚?他如何了?”
阿珠一边跑一边擦脸上的泪,“我在水中正玩闹,却忽的感觉到一股强劲灵力……探出脑袋来想瞅瞅情况,却看到了臭狐狸和一位厉害道长……那位道长说臭狐狸有违天理、祸乱人间……臭狐狸身上好多血……呜好多血……”
孟一乐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却顾不上阿珠的搀扶,对她哑声道:“阿珠,快引我去!”一刻也耽误不得,否则阿岚的性命堪忧。
然而两人到达的时候还是晚了,阿珠口中那位厉害的道长已经不见,只留下一个浑身是血的狐狸,躺在地上,连团成一团都做不到了,孟一乐初见狐狸时还曾调侃他是个血球。
然而现在没了修为,做不到帮自己结界的阿岚,已经连个血球都算不上了,他就似一只残破的棉衣,浑身毛发被血包围。
——剔除妖籍的妖若是元气大伤,便会变成原形,而且这种变化是无法逆转的,即便再次被救活恢复了元气,也再不可能变成人形。
孟一乐看着地上那一滩鲜血,红的刺目,直直将他的眼睛都刺红了,他缓缓踱步走过去,唤他名字:“阿岚?”
地上的狐狸却没半分动静,年轻道士又温柔唤他:“阿岚?”
阿岚平日若是听到道长这般轻柔声音早该蹦起,欢喜地露出两排牙齿来,然而今日却仍躺在地上,无半点反应。
年轻道士低头瞧他,轻撩长衫跪在地上将人托起,只是一低头,眼中的泪水便再也托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坠落,似一条雨帘。
孟一乐将人轻轻抱在怀中,刚将狐狸抱起来,却听到地上不知掉落了什么东西。年轻道士却已经懒得理会其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唤着怀中狐狸的名字,“阿岚,莫睡了。”
身上的血是粘稠的,摸在手上仍带着温度,那种烦人的粘腻感简直让人恨透了,恨不得帮怀中的狐狸立马冲洗干净,只当看不到了便没有了。
然而怀中人气息微弱的已经什么都经受不住,孟一乐甚至唤不醒他。
阿岚意识虚弱时听到谁在遥远的呼唤他,此时狐狸已经半个身子都踏进了鬼门关,人都有春光返照的时候,狐狸也是一般,他循着这一声心中极其渴望的声音睁开眼睛,入目一片迷茫。
红色的,整片天地是都红而模糊的,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却瞧不清面前人的脸,很着急、很慌忙。
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死了,再也看不到面前的人了,现在只想再瞧他几眼,将人的模样牢牢记在自己心中,然而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眼前像是生了一层白翳,耳朵则如遮了一层帘布,什么都是模糊不清的。听不清也看不见,这种濒死的大量失血感觉,让他绝望地掉出泪来。
阿岚似乎听到谁在努力不懈地唤他,或是见他醒来了,还掺加着几丝惊喜。阿岚吱吱叫了两声,虚弱的,小小的声音,却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
他颤颤巍巍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想要将好不容易摘下来的东西递给对方,却发现那里一片空荡荡,原来就连好不容易摘下来的东西也被他掉了。
阿岚有些后悔,更多的是愧疚。
他果然不该去摘那只灵芝的,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狐狸,为何还要自不量力地去冒险呢。可若是这般能让道长开怀……那也该是值得的。
上天怜悯,叫他摘下了那只灵芝,只除了几个小小的擦伤再没有别的了,他满心欢喜地将那只灵芝放到胸前,本以为今日终于可以得到孟一乐一个赞赏的眼神,更甚至是一个好看的笑容。
却不想半路上会碰到那位凶神恶煞的道士。
就是上一次将他重伤、甚至差点夺了他性命的道士,说来也是倒霉,那名道士不知是有过什么经历,对所有的妖怪都恨之入骨,不管对方好坏有没有做过祸乱人间的事情,都要全部清除。
还真是够倒霉的。
那些他曾许给孟一乐的承诺,就像是一张白纸般,再不能兑现了。没想到最后竟是他自己言而无信了,可道长会为他的离去伤心么,会为了它掉眼泪么。
阿岚不知道,但阿岚知道,不用再被他纠缠着的道长应该是开怀的……或许会在他看不到的日子里,勾起唇角好看的笑,真可惜,只是他看不到了……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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