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作甚?”
宫婢鼓起勇气道:“奴婢以为,王妃还是该见一见。”
“大胆?!主子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八怒斥,她在前日被林木接进宫,近身伺候苏令蛮,此时也还对二娘子际遇回不过神来,不过不耽误她要给娘子撑面子。
苏令蛮却觉得有趣,这小宫婢眼神清亮,纵阿廷在这,也能舍得不往那处瞥一眼。
最近她见得多了,宫中见了敬王脸红心跳的宫人委实太多,连眼波都不知飞了多少,若非圣人刚逝时机不对,不然照她看,投怀送抱也不在话下。
难得见一个小丫头对阿廷全部在意的,她便有些新奇。
“奴婢从前是漪澜宫的,容妃这人奴婢清楚,恐怕这回,当真是有要紧事与娘娘说。”她扯着腰间帕子,满脸不自在道:“当年若非王妃,奴婢小命恐怕交代在绿袖姑姑手里了,奴婢不敢说谎。”
苏令蛮惊奇,她是当真不记得这码事了。
直到这小丫头将年前事说分明,她才隐约忆起来大约有这么桩事,这丫头不小心将漪澜宫内的一株绣球花给碰歪了,绿袖教训人,她那日正巧要去恭太妃处撞见了,随口说了情,不料这小宫婢竟然还记得。
“那便传吧。”
苏令蛮想了想,应了。
杨廷支着脑袋没吭声,苏令蛮转头一看,发觉他竟打起了小呼噜,看起来……真的是累得很了。
这三日来,旁人若还能休息一瞬,偏他不能,必须日日夜夜守着灵堂,这般健朗的一人,此时竟睡得跟孩子似的。
玉白的面上,透着一股浅淡的倦意,偏这倦意,又给他添了层说不出来的深沉,苏令蛮说不出,只觉得自圣人驾崩后,阿廷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约莫是更有威严了。
她不忍心吵他,便去了前殿。
圣德太后派下的两个嬷嬷早回了慈宁宫,容妃被压入宗人府,从传消息到过来,花了约莫有两炷香时间。
许是晓得容妃与未来新皇后不对付,宗人府揣摩上意,虽不敢明面上施加刑罚,却到底也暗地里狠折腾了一番。
牢房安排得最差,莫说被褥,便连个夜壶都无,吃喝拉撒都在一道,夜间还有拳大的老鼠穿梭来去,把向来养尊处优的容妃娘娘折腾了个够呛。
及至到了苏令蛮面前时,容妃面有菜色,优雅无存,蜡黄苍黑的面上,透着股死气,头发乱得跟鸡窝,衣裳仍是生辰宴上那一套,浑身透着股酸臭味,只一双眼瞅人时还带着点活泛气,只是那眼神——看着也不大对头。
反正跟正常人不大一样。
癫狂,迷乱,还带着点让人毛骨悚然的孤注一掷。
“大胆!”小八最近着实喜欢拿这两字喝人,尤其这么个一直明里暗里偷摸着想害自家二娘子的容妃,她道:“王妃岂是你这不祥之人能看的?!”
敬王还未登位,苏令蛮自然还是王妃。
容妃笑了笑,朝苏令蛮看了一眼,仿佛透过她要看什么人,突然过了会笑道:“你很得意,是不是?”
苏令蛮没搭理她,小八却跟她肚里的蛔虫似的问:“容妃娘娘,有事说事,我家王妃忙着呢!”
苏令蛮拨了拨腕间的青豆,她心中确实有许多疑惑,可到这时看着容妃这般模样,却又觉得知与不知都无甚差别了。
偏生容妃不这么想。
她这辈子,活得算计,偏怎么算,都得不到最想要的那人,喉咙里赫赫笑了起来:“王妃难道不好奇,为何当年我有下毒的能耐,却不杀了你?为何又百般加害于你?”
苏令蛮看着她不吭声,那张漂亮的脸蛋即便因为最近的劳累,带了点倦色,依然美得极为楚楚,容妃最不爱她这般无辜模样,笑了声:
“这世道便是如此。”
“你有一副好皮囊,什么都不做,便受尽宠爱,他肯为你空置后宫,独宠一人……为什么偏偏不是我?!”
“除了不如你美,我王文窈哪一点比不上你?论出身,我出自琅琊王氏;论学问,我也曾是白鹭书院的中元魁首……为何这一世,我千方百计地努力了,反倒让你出现在他面前更早了……”
苏令蛮听得惶惑,什么这一世那一世的,这人约莫是疯魔了。
可她又忍不住想起那日大姐姐的“疯话”,抿了抿唇,问出口:“你……是重生了?”
不然哪里有这一世那一世?
容妃怔住了,仿佛吃了一颗苍蝇般噎得慌,“你知晓些什么?”
苏令蛮默默看着她,一双眼珠子在明暗不定的室内,如浸了水的墨晶,美得惊人。
“当年你母丧父另娶,来鄂国公府时已老大不小,偏露一面,便将整个长安都震慑住了。他……也是。”容妃回忆起来面上尚带着点恍惚,讷讷道:“当年我由着阿爹安排嫁给了新科状元,没甚本事却一身的风流病……我死后,伏在你的镯上,看着你受尽宠爱,恨啊。”
那样的夫郎,为什么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