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过头去不愿再看眼前这个人,心头奔涌的那股洪流真的就快从眼底迸溅而出了,真是的,明明已经过了弱冠之龄,心智反倒是更加不如曾经了。
赵昱紧紧盯着那张军机图,一番思虑后终是指了指图上几个点了朱砂的地方,“当今情势之下,长安可有何良策?”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沈长安居然也是毫不顾忌,对着军机图上的兵力部署一阵指点,甚至是连一旁的赵昱也有些看呆了,这小细作,哦不,这小子当真是真心助大康的?早知如此就该早日去了他的禁制,徒惹得自己这几日鬓角染霜。
第26章 梁州依稀故人来(6)
一番分析之后,沈长安终于咬了咬唇,道:“此役破敌之策可分为三策,上、中、下三策,赵帅想用哪一策呢?”
赵昱尽力去摒除了旁的杂念,看着人如此倾囊相待心头也是一阵感动,于是从身上解下了月色的披风,为人轻轻披上——绾阳离开时亲手为他披上的,也不知今日怎么就轻轻巧巧地给了这小子,日后想来还真是不舍得呀不舍得!
待赵昱听清了之后也是有些孩子气地接道,“自然是上策!”
沈长安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此时似乎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居然神色凝重地道:“还请赵帅听长安讲完再作抉择吧。”
沈长安正容道:“想必赵帅心中早有计较,如今我们手中有赵家军、苏家军、皇属军,此番攻下梁州必然是势在必行!只是此时也必要速战速决,纵使取不下汉水也必得率军赶往秦岭,想来雍安才是赵帅心中的首敌,故而长安的生死也不过在这旦夕之间,去了禁制又何妨?”
赵昱心乱如麻,也有些被人当场揭穿的促狭之意,最后只好不语默认。只是这小子怎么就这么记仇呢,明明在分析怎样攻取梁州,如今怎么连这个也算进来了!
沈长安似乎并未体会到赵昱的那丝促狭,相反,他眸中的黯然之色居然又深了几分,然后极是郑重地看着赵昱道:“长安此番不计生死也不过是想让赵帅看到长安的真心罢了。如今,赵帅忧虑的也不过是雍安的介入,若拒绝,难保雍康不会立刻陷入死局,若欣然接受,也难保雍康最后不会是兔死狗烹,正好与如今长安的处境一样。”
“哪三策?”赵昱心头一阵寒凉,口齿也有些不清了起来。
——这人还真是锱铢必较啊,时刻都在计较着自己处境,他以为自己就这么嗜杀不成?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起了杀心的呢?
“下策依旧,斩了沈长安以绝雍安虎狼之心,想必大梁必当舍汉水以解燃眉之急。”沈长安轻轻一笑,“如此也达到了赵帅本来目的,只是难保大梁首鼠两端,正如那夜长安所想,若雍安遣人出使大梁,接受了大梁的求和那么雍康自然是完全失败了,当是时,别说是汉水,恐怕雍康也有灭国之险。此一策,胜败不过雍安一念之间。”
赵昱黯然,看来要杀个沈长安还是这么危险的事啊,于是不得不有些心惊胆战道:“中策呢?”
沈长安依旧沉声道:“中策是赵帅答应雍安结盟,大康戮力攻城,只要取下汉水,雍安必当立即攻打梁岭,正如适才所见,梁州的屏障也不过是这一水一岭,那么到时大梁自然灭亡,到那时所得超过预计,损失却也会超过预计。”
赵昱皱眉,他正是想保存余力才会迟迟不愿破汉水而全力攻城的,而这小子居然知道……
赵昱再次心惊胆战地沉声道:“那么上策呢?”
沈长安终于露出了淡淡笑意,道:“用奇破城,攻下大梁帝都,损失不大,到时在争夺战果雍康只需再克制一下就能达到全部的战略目的。”
赵昱心中一沉,眉头却是舒展,道:“可是如何用奇破城呢?”
第27章 梁州依稀故人来(7)
沈长安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图上朱砂印,“战时大梁守军必分为两军,一军守梁岭以防不测,一军延汉水扎营,交相呼应,我等若想取胜,必先断其外援,正所谓擒贼擒王,所以我建议先取梁都,然后在汉水可以看到的方向点燃大火,那时并无旨意,想必梁岭的守军不敢轻出,外面的军队又必然以为梁都危急,前来救援,我们在途中设伏,全歼旁系梁军,外援斩绝之后梁岭又牵制了部分战力,赵帅就可以专心对付城内守军。到时,大梁必向雍安求助,而我等在攻城时便可穿上雍安的衣甲假意袭击我们的辎重,这一点,长安可以做到;再说那时我们只需表现得因为辎重被毁急忙撤退便可,再者,引诱守城梁军出城追杀,安排伏兵断去后路,诱杀主将,这时大梁所有的兵力已经损失殆尽,是以夺下大梁便是事半功倍。”
听到这里,赵昱终是面色白了又白,这个计策太过Jing密狠毒……
赵昱不得不再次用崭新的目光看向了沈长安,终于确认了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少年竟是一个心机深沉Yin柔诡谲的人物,不由生出丝丝寒意。他的确不是什么善类,虽然也曾用过计策,却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人,他从未见过这样Yin险的伏杀诱杀连环圈套。最后,赵昱有些不大自然地捏紧了手中的军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