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结果是什么了,如果他不在上去之前做好决定,他看见于今清的第一眼就会投降。
陈东君在医院楼下站了一会。
不断有人从医院中出来,又有人进去,他们与陈东君擦肩而过。行走的,坐着轮椅的,支着拐杖的,被担架抬着的,他们长着不同的脸,但是脸上写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不远处响起救护车的声音,那里面可能躺着一个生命垂危的人,他会被送进急救室,三个小时后,他可能会躺在五楼的普通病房里,或者六楼的ICU,或者负一楼的太平间。一周之后,他可能在五楼的普通病房里休养,也可能被家人包围着出院,或者,成为一抔骨灰,一块墓碑。
陈东君走上五楼的普通病房,站在一间病房门口。
他看见于今清靠在病床上,整个右手手掌被纱布裹着,支在一边。姜工在旁边跟他说:“陈工已经到了,应该马上就上来了。”
“我不想麻烦他。”所以也没有再打那个不属于“师父”的电话。于今清看了一会自己的右手,脸侧到一边,看着窗外。他的脸颊比一个多月前瘦削了不少,整个人裹在病号服里,显得有点无助。
陈东君敲了敲门框,“姜工,辛苦。你先回去休息吧。”
“没事没事,我拿于今清当弟弟,应该的。”姜工笑着给陈东君搬了张椅子,“都一起一个多月了,是吧。陈工你这是去哪了晒成这样——”
“那是我弟弟。”陈东君站在门框边不动。
姜工一愣,走到陈东君那边,“陈工,你搞什么啊?”
“把门从外面带上。”陈东君把门让开,看着姜工。
“你这种人迟早有一天要被人民群众武装力量镇压。”姜工愤愤不平地关上门。
病房彻底安静下来。
于今清转头对陈东君露出一个笑,一口小白牙,阳光得遮掉了伤病带来的虚弱。
“哥。”他这么喊。
陈东君走过去,坐在他病床边,捏着他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小心翼翼得像一只蝴蝶落在一片蔷薇花瓣上。
于今清瞬间睁大了双眼,然后在陈东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翻身把陈东君压在身下,左手直接大力地把陈东君的短袖制服衬衣扯开,露出大片的饱满胸肌。他不像一个病人,更像一个溺水者,力气大得惊人,像是绝望的时候看见了最后一丝光。
陈东君捉住他的右手手臂,低喝:“你干什么。”
于今清身体一僵,别过头去,声音低哑,几乎哽咽,“哥,你又骗我。”
陈东君感觉于今清要从他身上起来,他把于今清按住,一只手抓着于今清的右臂保证他的右手掌不被碰到,一只手从他的后脑勺摸到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就像小时候那样。
“哥,你又要干什么。因为我伤了手,你安慰我,施舍给我一个吻。然后又把我打回地狱?”于今清偏着头,陈东君在他的颤抖的睫毛上看见水珠。水珠从睫毛上落下来,掉在陈东君嘴唇上,灼热咸涩。
“你把我当什么,哥。”
陈东君想,这就是没做好决定就上来的下场。
“当我弟弟。”陈东君声音低沉。
又一滴滚烫的眼泪砸在他嘴唇上。
“当我要保护的人。”陈东君舔了一下嘴唇,天气太热了,眼泪里的盐分蛰得干裂的嘴唇有点发疼。
“当……我爱人。”算了。陈东君想,输了就早点投降吧。
于今清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了陈东君一脸。
“哥,你是不是因为我伤了手……”于今清还没说完,自己就摇了摇头,脸上又是泪又是笑,“那根本不重要。” 我从来不问你为什么喜欢我,就像我不问你为什么是我哥。
于今清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个问题叫作“陈东君喜欢我什么”,他从会走路起就跟着这个人,那份感情走到现在已经超过了崇拜,亲情,爱情,混杂了羡慕,性欲甚至偏执。如果他没有再见到陈东君,他可能会变成一个想着十七岁的陈东君一直自慰到七十岁的糟老头。
于今清过去人生里没有“男朋友”或“恋人”这种认知,他只有陈东君。
他不停地啃陈东君的脸,“哥,这次你不能再骗我了。”
陈东君“嗯”了一声。
于今清的眼睛亮得惊人,“就算你骗我也没关系。”反正我还是每次都会信你啊,哥。
陈东君在于今清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怎么伤的手。”
“卢工让我去物资供应中心拿两根轴,结果我一去,那边说还在车床上,没拿下来,说我要是急的话自己去拿。”于今清回想了一下,“我就拿了,不知道怎么突然车刀动了。只切了小指。”
“你戴手套了?”陈东君问。
“怎么会?”于今清解释,“安全条例我都背了,以前也不是没学,我要是戴了手套,跟着纺织线搅进去的就不止一根手指,肯定整个手都没了。”
“我知道了。”陈东君说,“交给我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