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回来。顾玉成心头暗喜,慢慢循着机会和宋琢冰闲聊。
起先是一问一答, 没多会儿话题就被扯到了玄学上, 顾玉成讲了两个佛家小故事,把一应野餐用的东西整齐放到浅蓝色粗布上,然后望着宋琢冰, 认真地道:“七娘, 我并不信佛,可有时候也觉得, 这世间一饮一啄, 皆有定数。你看,我在琼林宴上得罪了玄鹤子,被贬到黔源县,起初很是郁闷, 还被山匪打劫,好在遇到了你……还有宋大哥,顺利到了黔源,又能为百姓做些事,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前日老师来信,说天子生了场病,身体大不如前,京师跟着动荡不安。此时远离京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待将来安定下来,说不定我们还能一起返京呢。如宋将军这般栋梁,也必能另有造化。”
“你若不信,我们就打个赌,赌一年之内定有好消息传来,好不好?”
被那灼灼中透着温柔的目光笼罩,宋琢冰只觉得耳朵发热,不自觉转开眼,轻声道:“谢谢和君哥。”
她再是迟钝,也明白顾玉成是借着佛理劝慰自己,一时间心头又酸又软。
凭她本心来说,绝不后悔击杀清羽三人。因为柳贵妃着实手段龌龊,明知父亲被玄鹤子多番示好却不为所动,转而撕破脸时常争执,偏偏还是强请了她去飞仙殿赴宴,为的就是逼她站队,进而逼迫宋家站队。
如果不帮施郡主,任凭柳贵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么等不到天黑他们家就得变成玄鹤子走狗。
甭管天子和朝臣信不信,反正脏水能泼宋家一身。凭你再怎么辩驳,也别想继续做纯臣。
宋琢冰生来机敏,又和兄长们同受教导,绝非优柔寡断之人。她衡量过后,片刻之间便下定决心,雷霆出手,一举杀贼。
她真的不后悔。
可是看到母亲和嫂子们含泪回娘家避祸,偌大宋府转眼成空,父亲和哥哥们套上枷锁流放千里,宋琢冰再是坚韧,也无可避免地怀疑自己,无数次在深夜人静的时候扪心自问,问自己是不是冲动行事,给全家招来祸端。
这心事沉沉如墨点,在她心头氤氲开来,四散飘荡,又无法对人言说。
家中遭此横祸,然从父母到兄嫂,没有一个人埋怨她,她再自怨自艾,岂非给家人平添烦恼?
宋琢冰将这点心事深深埋下,从没想到能被人看出来,还能被委婉劝解,仿佛有一双手从她肩上把那无形重担挪开似的,这手的主人还如此温柔,叫她甚至生出点逃避的心思,想马上找个地方藏起来。
宋琢冰难得露出含羞带怯的小儿女情态,偏她自己一无所觉,强自镇定拨弄火堆,实则脖颈耳根都泛起一片粉红。
顾玉成心中极是惊喜,捡起枯枝凑过去,看着两根枯枝并到一处燃烧起来,低声道:“这次打赌,彩头的话……”
宋琢冰忙摇摇头:“不打赌。我相信和君哥。”
打赌什么的,还是算了叭。
因为宋六郎已经跟顾玉成打过好几回赌了,大到“铜陵县说不定有好消息”,小到“明天凌晨有雨”,一回也没赢过。非但把自己买来的好酒输掉,还要带着衙役训练,他憋气之下,背地里甚至给顾玉成起了个“黔源赌王”的绰号。
可别让和君哥知道了才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干柴烧去三分之一,才察觉宋六郎还没回来。
宋琢冰想去找找看,转而想到自己不认识路,只好继续等着。
顾玉成拿出带来的水果递给宋琢冰,道:“六哥这次肯定收获不少,待会儿我们——啊!”
一团看不清颜色的影子忽的从天而降,直通通砸向火堆,顾玉成下意识朝前一推,将那团影子推开的同时,自己跟着扑向火堆。
电光火石之间,宋琢冰纵身而起,一把揽住顾玉成,在半空中猛地向右拧身,尔后带着他扑通摔在地上。
顾玉成眼前一花,天旋地转之后回过神儿来,就发现自己和宋琢冰脸对脸躺在地上,那双手还不受控制地牢牢抱着人家。
顾玉成:“?!”
他脸上一红,急忙松开手爬起来,又伸手去扶宋琢冰:“七娘,你受伤了没有?”
宋琢冰摇摇头没吭声,随便拍了两下衣服就去看那团影子,才发现那是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只是身上披挂着树叶杂草,沾满山间土泥,望之不似常人。
女人似乎没想到跳下来是这个场面,看看面前一男一女都是汉人模样,当即抱着孩子跪下,磕磕绊绊地求他们救命。
女人自称是阿昌人,因为新出生的孩子不聪明,族里怀疑是她生了妖孽,要把她和孩子烧死,所以她才伪装一番逃了出来。
她跪地的姿势极为别扭,显然刚才从山上跳下来摔断了腿。倒是那孩子可能真的脑子不好,待在破破烂烂的襁褓里一声不吭,只睁着眼睛四处看。
顾玉成和宋琢冰对视一眼,决定将人放到马车上带走。
不管这女人说的是真是假,以她们母子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