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可是看到了将军?
幽幽声音响起,姜云珠猛然睁眼,想也不想,扬手一挥,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大胆巫医!谁准你多嘴扰我!
啪的一记清脆巴掌响亮地打在谢长风脸上,他脸颊一偏,白皙脸庞,指印骤现。
姜云珠和谢长风一时都有些愕然......
姜云珠望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深知这色厉内荏的先声夺人,未必就不是因为慌张。
事实上,十五岁那年秋,并算不上什么美好记忆。
陵江水患,下游改道,千顷良田皆成汪洋,灾民颗粒无收,衣食无着。
姜临沧为了保得九州子民平安,调控银粮药草,焦头烂额,诸事繁杂。
这天下万人都在等着天子圣明裁决,可他但凡有一道旨意出了偏差,那就是千万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偏偏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世家权贵们,都只在对自己的家族利益负责,哪里甘愿积极为天子分忧。
就连每年税赋捐庸,他们都盼着能少交,又怎会关心天灾过后的三五年乱世之中,百姓们该怎样应付税银粮种等问题?
好在天子确实圣明,心中早有应对,陵江官员也对治下百姓安危上心,君臣一心,周旋应付也不算过分狼狈。
然而水患甫定,朝中老臣再度奏请天子立后封妃,联名上书天子应当尽早传延子嗣,且随书附了数十世家贵女的画卷与八字。
时年二十三岁的姜临沧,确实已经不算小了。
他没有拒绝。
前朝后宫,多少利益纠葛,他当然不是不明白。
若因一己私情不纳后宫,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自然也心中有数。
就比如这一回,假如后位没有虚悬,假如他有一个家族背景雄厚的中宫,可以凌驾所有世家之上,那些权贵又岂能抱团袖手?
举国灾情消弭、九州太平,天子大宴群臣,姜云珠作为陪客,盛装枯坐一角。
她看着他在一片此起彼伏的俯首跪地、山呼万岁中,漫不经心地一挥袖,诸卿免礼。
她看着他冠旒从容,斜倚金龙扶手,端起了酒,宽袖掩杯,一饮而尽,良辰美景,众卿不必拘礼。
甚至看着他遥遥伸手,邀赵相长孙女避开百官群臣一片喧哗,夜游秋园盛景。
而她只咬着唇,独自望着案上的酒盏静静发呆。
什么共享万里山河,什么共谱史书佳话,骗子。
什么携手一生一世,什么从此人间传说都有你和我,哈,都是骗子!
姜云珠垂着头,声音干涩,药丸......再给我一粒。
强烈痛楚,如矢箭穿心。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早就决定不再在意他了,却依然会因他一道影子而牵动情绪,不能自已。
竟令她一时都忘了自己原本汲汲欲为何事、营营欲为何人,令她只想记忆中的那一日,那一张脸,再度重现。
即便,她深知那分明只是一道虚幻的影子。
郡主到底看到什么了?
谢长风似乎微微滞了一下,缓缓侧回了脸,慢慢勾起一侧嘴角,荡开一丝嘲讽的笑,竟让郡主如此恋恋不舍。
你管我呢?姜云珠眉梢动了动,不耐地将他一推,怎么,是又有条件么?
郡主真会让人伤心......
谢长风笑了一声,将她揽紧了,又探手,拿了一枚指尖大小的金色丹药,放到一侧银台上,对着火苗小心翼翼地烤了烤。
几点火星在空中一闪即灭,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缕奇异的香气,那金色丹药烤了火,竟逐渐氤氲出了一种透亮之色......
目不转睛看着他动作的姜云珠,抿了抿唇,冷哼,这是什么?
回郡主,这便是药王谷所谓的秘传灵药......古称阿芙蓉,经药王谷制成丹丸,价胜千金......
谢长风侧着头,神色不明,起死回生之效自然没有,但让郡主得一刻快活却并非难事。
他又将她揽紧了几分,深沉眸色,瞧不出什么情绪,郡主不妨尝一尝,吃了应当也就不会再嫌奴才碍眼了吧。
......阿芙蓉,姜云珠蹙眉沉思,过往似乎也并不曾对这物有所耳闻,想来应是什么催情的虎狼之药吧......
但无所谓,毒药何妨?
她眉心一锁,有些自暴自弃地一把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药丸,张嘴一咬,吞了下去。
浓郁甜香仍在齿间盈散,意识就已轻快了许多,心跳似乎也在渐渐、渐渐加促......
房梁屋顶仿佛在不停晃动,眼前一切都镀了一层虚影,像是在朝同一方向不断地旋转再旋转,逐渐形成一个漩涡,拉人深陷。
姜云珠置身于漩涡的中心,浑身轻飘飘、软绵绵,一圈一圈地、漫无止境地打转沉浮,逐渐被卷进了见不到底的深渊。
也许已过了许久,也许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