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言语来得过分炽热凝重,梅玉少有地感受到烦躁。胸膛里咕噜咕噜冒着酸泡,泡沫炸裂开,也应和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无论是柳献容还是高似,旁个人同她说了一堆的情话她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话说的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但现在这样……
他不该说出这种话。
“我从未打算让你踏上一条凶险艰辛的道路。”
沉千舟沉郁郁的眸子叫她没法偏过眼,摄住了她的身子,“这既然是你不喜的,不愿的,我也不会逼迫你去适应。你只需要当做,和从前一样就好。”
“开道的人,我来做。”
她忽然理解了他的所有意思,并且感到难言的荒谬——他要托着她行进,即使根骨低劣,毫无悟性,他也会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替她突破障碍。
哪怕她不知道修真界是如何的,也知道,一个人若是托带了两个人的份,那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梅玉胸膛里的酸泡乍然破裂,这一回泄了气,她意识到同一个固执的家伙讨论是毫无必要的,沉千舟决定的事情,就算说上一百句,那也没法阻止。
“随便你了。”她蹙起眉,背过脸去。
她有点怕这个顽固的死道士。
他微微笑起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我做你的眼,我做你的手,你得相信,这是能够办到的。”他已决心做这个护道人。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负道人”。
梅玉绞尽脑汁也没法想象他该如何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事。她不喜欢这样被他严密地“呵护”起来的分量,分量太重了,而她很不喜欢亏欠的感受——显然他所图的和他付出的是不成比较的。
君子一诺,重愈千金。
“你怎么这样,叫人讨厌。”梅玉拍在他的手腕上,却没拍下他的一只手,只好捏着帕子搭在他手背上,抱怨道,“我难道欠你的么?”
“不。”
梅玉伸手过去,遮住他的一双眼睛,可不想再看见他灼灼的目光,几乎把她彻底消融。她随即开口:“反正呢,我要是答应你了,我该做的我会做……你可别觉得我是为了你。”
掌心里传来细密触感,他似乎动了动眼睑。露出的下半脸,嫣红的唇角浮起浅浅弧度,只见他喉头微动,声音沙沙。
“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梅玉的手还盖在他的眼睛上,只见这张脸放大开来,一气呵成……在她左脸上烙下热度。他的唇似乎也有了温度,他整个人都暖起来,一种发自内里的温暖。
“我只想吻你。”
他叹口气,满足且未尽的叹息。
他覆盖住梅玉的手背,长久地压在面上,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彻底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涌动。长久的沉默后,方才缓缓松手,目光重新回归冷静。
至于梅玉,梅玉连骂人的话也说不出口。她至少应该埋怨几句,朝他发些脾气,好把自己慌乱的心思转嫁出去,但这次,她少见的没开口。
“明日,我们会离开这里。”他的手指绞着她末梢的发,看着发丝从指弯悉数滑落,“我想你可以彻底斩断一些,俗世的缘分。”
*
天将蒙蒙亮起,灰白色里泛出点疏冷的光。
沉千舟的衣袍上也泛着微微的冷意,白袖的边角上,银丝闪烁。他耐心地端坐在术法变化的纸鸢上,见她背着包袱走来,手指一动,气息包裹住她飘飘落下。
一旁的吴用生也准备好了,他倒是神色恹恹,毕竟谁知道出了这趟门,师兄弟们一转眼便陨落。不论是对师兄门,还是对他自己,都升起了深刻的哀切。
梅玉看一眼:“吴道长没事么?”
“对他来说,是必须经历的。”沉千舟握住她的手掌,稳住她的身形,打入一道气机,“他已经是最幸运的人。”
他对于死亡反而有些“不以为意”。
气机往身子里一钻,便暖和起来,牢牢“黏”在鸢尾上,这下不必害怕。梅玉不觉得沉千舟的态度是冷漠,“那你呢?”
“我自然也是幸运的。我从本该死的劫难里走出来。”沉千舟催动起纸鸢,乘风而起,须臾便飘飞在云雾蔼蔼之间。三人穿梭云中。
他果然浑身都是秘密,梅玉不喜欢知道太多。知道的越多,反而越麻烦,知道秘密的人往往是不快乐的。
……
山门前两名童子放下手中的鱼篓,见着天外飘来的纸鸢,赶忙迎去。童子快步走去,果然是沉师兄回来了,“师兄们可算回来了。”
又见纸鸢上走下一女子,不由大为惊异。
沉千舟淡淡道:“情形特殊,稍后我会同长老解释。”他在两个小童的接引下,踏进阵法里,梅玉瞧着四周仙境般的美妙,也跟在他身后。
也不知道仙山和人间的分界在哪,只是穿过数不清的云海,最终抵达了隐秘的山门。往脚下瞧一眼,山门外是一眼不到底的断崖,果然都在险地。
童子们也不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