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富阳寒暄完,监门校尉立于门前阶上,取门籍唱籍,翻至首册,点仇红之名。
仇红出列,应声:“在。”经搜身后便于宣政门前续班列队。
方一跨入宣政门,正面便迎上了今日即将封王的宋悠。
他整个人神采奕奕,一身玉白色的朝服在身,衬得他模样更为周正,此番看来,倒真有些亲王的气度了。在他之前,正是他的八哥宋念,两人一前一后列于队尾,正低声交谈些什么。他们前头,宋慕宋故这些无职亲王本无需上常朝,但今日大朝会,无论有无职位,仍需在列,但他们不熟悉朝中事务,相较于其他人循循有秩,他们则更显得百无聊赖。
队伍最前,正是齿序最长的太子宋允之,他今日着一身海青的朝服,在一群淡色簇拥之中,最为出挑。
他未曾同任何人讲话,单单站着,身高而肩阔,此刻日好影静,他的脸庞映在这冬日粹色之中,显出一种风光霁月的俊朗。
仇红远远地看着他。
十多年了。
她尚未入朝,只在云疆做个无名小辈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后梁的太子了。
十多年过去,他仍在那个高不胜寒的位置上,极好极正地做着自己的本分。
无论世事怎样改变,他的那颗为君之心,都没有经受一分一毫的蹉跎。
若说仇红对这后梁皇室,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
那应该就是对宋允之的信任。
发怔得久了,仇红缓缓回神,此刻富阳公主也已跨进宣政门,前头的几位亲王见了她,皆是抱拳行礼,以笑相迎。
富阳公主是后梁皇室中唯一一位公主,同时也是皇室宗族之中,唯一入朝领职的女眷。
从前朝中本还有一位扶摇长公主领职于身,不过经历了亡夫之痛后,她便忧思过重,皇帝体恤她,但对于她卸职归家的请求,一直未曾允下。直到途鸣年满十六被允入京后,皇帝才允她卸职返乡,为亡夫守丧三年。
想起途鸣,仇红便又开始头疼。
这小子...她到底何处惹过了他?
竟让他如此厌烦自己?
正想着,途鸣本尊便闯入了她的视线,此人经过校验身份后,也一道排在了宣政门前。
后头还跟着一位,正是上回马球赛与他起头并进的薛延陀副使。
两个人都是卓绝的身段,堪堪入内,便引去一大片目光。
令仇红惊奇的是,途鸣这孽障今日竟然人模人样,颇有些风韵在身。
一身翻领窄袖袍衫,鸦色的服段衬得他器宇轩昂,玉似的面庞眉眼如琢,远看过去,还真是应了那句“江南烟柳不及途郎水眸”。
不仅如此,他今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柔和许多,并无那日球场上的跋扈,他正垂着眸听身后薛延陀副使讲些什么,不知道是何内容,竟让他唇齿一扬,面上显出一个动人无比的笑来。
他越笑,仇红越觉气不打一处来,那张张扬的脸怎么瞧怎么面目可憎。
要是能在这儿揍他一拳就好了。
仇红这么想着,一时忘了控制视线,想揍一个人的眼神忘了遮掩,竟直直地往途鸣的脸上而去。
途鸣是何等敏锐的人,仇红甫一看过来,他便察觉到了。
他微微仰眸,注意到仇红的视线后,面上的笑容顷刻便熄灭了,整张脸笼进一片化不开的Yin色里,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生人勿进的模样。
仇红:好样的。
好狂妄的人啊。
更欠揍了。
仇红没好气地偏转视线,心头火起未平,却正迎上一对含水的柔眼。
是林无隅。
“仇大人。”
他上前一步,弯腰振袖,冲仇红行了个全礼,此举俏皮,但林无隅来做,仇红分外起不了任何讨厌。
不像某些人,猝不及防看上一眼,就要令她恨不得一头撞死。
不过话说回来,与林无隅并肩入朝,互为同僚,这事也真叫人久违了。
仇红舒展了眉眼,将方才的礼还他:“林大人。”
两人正与说些话,富阳公主同自己恼人的兄弟们一一招呼过后,便又来寻仇红,正好插进他们二人之间。
“林大人。”富阳公主扬眉,“前些日子听闻林府有喜,可惜公务繁忙,还未来得及道贺,今日正巧殿前偶遇,富阳便正好亲自同大人贺喜了。”
“有喜?”这话说得仇红微怔,“可是夫人...?”
林无隅摇头,耳垂微红:“不是大人想的那样...但也确实是知微的事。前些时日我不在府中,母亲染了时疫,她亲自侍疾在侧,恐遭了些罪,照顾好母亲后,自己便又发病,整日整日不见好。”
“我人在京外,得不到消息,她又有意瞒我,不令我担忧...”意识到自己说远了,林无隅轻咳一声,将话讲回来,“好在如今人大好了,多谢公主挂念。”
他提起杨知微的时候,神色很是自然,眉宇间那种初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