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吃了这么久了,病情也该稳定不少了,再补下去只怕人要出事。”唐大娘子道,“先就这样吧。”
女使不敢再多言,应喏去了。
没过多久,老太太那边也差了童妈妈过来,问唐大娘子怎么给云娘送的木炭那么少,还说对孩子该护着的地方要护着。
童妈妈虽说得委婉,但唐大娘子却了解自己的阿姑,她觉得自己完全能想象出来老太太说她抠搜的样子。
她觉得真委屈啊!
是她想抠搜么?难道她不心疼自己的女儿么?可这家里那么多人呢,冬天还那么长,就是她屋里也不敢一天到晚地烧着地龙,整个沈家现在就只有老太太屋里是热火朝天的。
二哥儿那边虽用着木炭,但她也是一天三次地派人去看,怕冻着他读不好书。
其他人的吃穿用度多少都有些削减,以前每季做三身新衣,这个冬天也只做了一身。只有老太太那边是一样少不得,而且现在还在用药和补身体,哪样不是钱?
说到底,不办那场寿宴,家里也就不至于要像现在这样节衣缩食!
唐大娘子越想,心里越是憋屈。
等沈庆宗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妻子正在抹眼泪。
“你这是怎么了?”他皱了皱眉,说道,“娘的寿宴才过了多久,你就做出这个样子,让她晓得了又要不高兴。”
唐大娘子一听,简直委屈地受不了,当即哭着驳道:“那正好请阿姑自己来看看家里的账,看看我有没有亏待她老人家!”
沈庆宗被她吓了跳,为怕传出去让人听了笑话,他忙上前安抚,好声劝了一阵,终于勉强让唐大娘子平静了下来。
“我原想着,云娘和老太太住得近,白日里去侍疾照顾,也能顺便在老人家身边蹭个暖。”她说,“这样云娘也就是晚上回去的时候需要用着炭火,节省些给她也是够了的。”
结果老太太知道了却嫌弃她钻钱眼儿里抠门。
沈庆宗安慰地拍了拍她,说道:“你放心,这也是暂时的,等把二姐的婚事办了,家里能更好些。”
唐大娘子愣了下,旋即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慌:“这时候我们家可出不起多少嫁奁啊,而且还有云娘呢!”
“我心里有数。”沈庆宗道,“人家本是富户,也不求嫁奁,只想与我们家结亲。”
“真的?”唐大娘子顿觉松了口气。
沈庆宗点点头:“我回来正是打算先同你说的,转头你亲自和二姐说一声,婚事大概会定在明年三月。”
时间已经算很紧了。
“那草帖怎么写?”唐大娘子问道。
虽然对方不在意嫁奁多少,但沈家也不可能当真什么都不出,这样也会落人话柄。
沈庆宗也想过了:“先挪一些给云娘的出来吧,反正到时都能周转回去。等家里过了这关,明年若二哥儿能顺利,就会越来越好的。”
唐大娘子便没有多犹豫,点头应了。
沈二姐被屋里的炭烟熏得有些难受,索性披上氅衣出了门,站在屋檐下看起了雪景。
她近来总想着这大半年里发生的事。
从二婶去世,到她娘被送走,然后二叔离家,祖母寿宴后用度大减……
沈二姐隐隐有种感觉,她在沈家的日子可能待不长了。
二叔……只怕是早已知道了真相,但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娘被送走前,还是之后?
若是之前,那二叔在这里头可有做过什么?
那接下来呢?二叔算到了祖母会继续铺张举办寿宴,可有算到她会如何?
沈二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女使晴月忽然提醒道:“姑娘,大娘子来了。”话语里隐隐带着些兴奋之意,“好像是亲自领人来送木炭的!”
沈二姐闻言随她看去,果然见到唐大娘子由女使撑着伞,正在大雪中款款向这里走来。
她不由心中一紧,下意识深吸了口气。
唐大娘子走入了檐下。
“大娘子。”沈二姐向着她端端一礼。
唐大娘子笑着拉了她的手,说道:“我来给你送些木炭,顺道说说话。”
沈二姐恭声应了谢。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唐大娘子一边携着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天冷了,出屋需多穿些。”
沈二姐却知道自己的手不是被冻冷的。
唐大娘子一进门,就忍不住抬手扫了扫瞧不见的烟气,蹙眉道:“你这屋里通风是不是不太好?石炭就别再用了,待会让人拿去厨上。”
随后她又关顾了几句,沈二姐只一一应是。
待两人坐下,沈二姐便亲手倾水沦茗,给唐大娘子奉了茶。
唐大娘子接过来浅啜了一口,须臾,感慨地道:“不知不觉,你也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跟着云娘一起学四般雅事的样子。”
沈二姐垂眸道:“大姐姐事事出色,我原该以她为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