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捂上听筒道:“小赵啊,谢谢你了,把他放那儿就行。”
“啊,叔叔您别跟我客气,我给他倒杯热水去。”
“那谢谢了。”对方显然没有和他聊下去的意思,更没有来照顾他儿子的意思,又拿起了电话,默默听着。
“别、别客气。”赵维宗低声说了一句,心说怎么自己倒是慌慌的。他找到开水壶,在脸盆里投了投毛巾,准备帮孟春水擦擦脸上的雨水。哪知刚擦完,正准备倒水泡茶呢,突然听到隔壁自家院子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我靠啊,我家雨棚别又倒了!”
赵维宗慌忙把开水倒进玻璃杯,还把手烫了一下,但也顾不得其他,飞奔回家。只见暴雨中几条乱藤支棱在自家七零八落的雨棚上,而原本放在下面的锅碗瓢盆、绿植红花,早已经人仰马翻,各自撂倒。
大公鸡老黑领着一众妻妾儿孙慌忙逃窜。
而他nainai还坐在院里的小转椅上,举着个小风车。见他进来了,就望着他笑。
赵维宗怎么也没想到家里只留了老太太一个人,慌忙扛起她,直往屋里钻,一边还大吼:“nainai!我爷爷呢?”
“好玩吗,小宝最喜欢这个了。”老太太根本无视了他的问题,趴在他背上,还在转着风车。
“好玩!特好玩,您抓稳着点啊。”
“小宝干什么去了?”
“和朋友吃了顿饭,来,nainai,您快把衣服换上别冻着了。”
“来来来我闻闻,小宝喝酒了,和小姑娘约会去了吧?嘿嘿,nainai都懂。”老太太脸上的迟钝消失了,转而泛起狡黠笑容。
“哎呦,您瞎说什么呢,爷爷又去钓鱼啦?”
“没有没有,他去找你妹妹,找你妹妹去了。”
赵维宗心说完蛋,这几天爹妈不在家,赵初胎那位小祖宗恨不得大闹天宫,天天不上学,不知道往哪瞎跑。这大雨天的可别出什么问题。可也不能放nainai一个人在家,一锁她就哭,不锁的话,上次她老人家误开了煤气炉,可把一家人吓得半死。
他估摸着春水已经喝上热茶了,准备自己换件衣服,暖和一会儿,就把nainai送到他家先待一会儿,自己出去找爷爷和妹妹。
此时天上又是一阵响雷,赵维宗给他nainai擦干头发裹上被子又塞好热水袋,自己到厕所脱下了背心和校服裤子,往脸盆里拧掉一大泡水。
他听见隔壁院儿养的鸽子又在咕咕乱叫,转过头去,望着屋外油绿的槐树、混沌的世界,怔了一下,意识到夏天真的已经到来。
第02章
赵维宗摊上了事儿,大事,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解决。
事情是这样的,每年六月初,他们所在的北京四中都被征用做西城区高考考点,按规定要清校,于是其他年级学生都得回家放那么几天羊。赵维宗觉着美滋滋,心说上了重点高中就是好,自己初中那个小子弟学校,别说高考了,体育考试都没人把它当考点用。本想着刚过完端午就又来三天假期,谁还能拦着他瞎玩过瘾?顺便把孟春水拉上。哪知学校突然下发了通知,神神秘秘的,说什么高考三天假,高一学生全体去西郊机场集合,有重要任务。
固然是没把通知单带回家去,事实上赵维宗恨不得把它撕碎喂狗,怕是狗也不会吃。但第二天早上还是在班主任威逼的眼神下悄悄展平已经揉成球的单子,放位桌里仿签上了他爸的名字。交回执的时候他仍然怨念颇深,一是怪自己怂,二是明白就算自己不怂,这从寒假结束就开始盼的额外假期仍然会泡汤。
西郊机场在海淀那边,都快到西山了,没人知道学校到底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据班里几位消息灵通者说,年级里有人的家长是那儿的领导,这回是借人家场地当Cao场,练什么国庆阅兵队列。
赵维宗心说不会吧,这才六月,难不成要练到十月?那得无聊死。再一想,今年确实是一九九九年,每逢“九”字结尾的年份,国家都要搞个大的,而且每次天安门阅兵也总少不了学生这群主力军。可这么大的事儿,现在才开始练,不现实吧?
赵维宗一直抱着点“不可能这么倒霉,说不定是拉我们去郊游”的鸵鸟心理,直到他坐着学校的大巴来到那所谓的军用机场,下车就看见几个穿迷彩的威武雄壮的男的站在临时搭起来的台子上,对着已经到了的其他班同学指点江山时,他才彻底绝望,意识到情报无误,心说再见我的美丽假日,然后学着紫薇的模样作势要昏倒。
孟春水知道他这人一无聊就容易戏多,倒也乐得配合,及时扶住了他,并且很自觉地加以慰抚,作尔康状:“紫薇,不要离开我。”
“尔康,恐怕我活不过今日了!”
周围几个同学一阵哄笑,年级主任急了眼:“嘿嘿嘿一班那几个,吵吵什么呢!”
班主任,那位被戏称为“淑芬”的中年男子,也端着他平时喝水用的小茶壶,优哉游哉地走到了他们这片,带着某种诡异的笑容,眼神锁定这一对相互依偎的“苦情男女”。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