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分恨铁不成钢,“师弟啊师弟,你真是糊涂啊……”
清明垂眸,“不论是空悟还是殷逢渊,都与故我有纠葛,怎能轻信这一面之词?这件事我自会查明,还请师兄宽待几日再禀告佛爷。”
“师弟!你说他人一面之词,可有审视自身?!你何尝不是凭心而判!!!”
清明挥挥手,让被两人争吵吓傻的空悟先行离开,再面对清正,面含苦涩,“那师兄是想师弟如何?”
“自然按律处罚。”
“可师弟不忍罚他。”
“师弟啊师弟,你往日一向是非分明,大公无私,怎么这回竟荒唐如斯!!!”
“师兄……”清明眼中晦暗凝聚,覆盖了清澈无尘的眸子,让双眼黑得发亮,恍若深渊里浆流翻滚,声音像从浆流里捞出,深沉而远,“师兄,若真走到不可挽回的一步,事无两全,师弟唯有以死谢罪!”
“你你你!”清正气极,“你这是拿命逼我!”
清明向清正行了一礼,面有愧色,“师弟并非已不分是非,亦知错得离谱,只是……师弟今生唯一的私心都已给了他,还请师兄成全。”
“罢罢罢!”清正甩袖,“若再有人出事,别怪我不留情面!佛家这么多弟子的安危可不是用来填你私心的!”
“谢师兄成全。”
清正不再看弯腰未起的清明,大步离开。清明等关门响起,才缓缓直起腰背,收了礼。室内昏暗无人,清明沉默伫立许久,才慢慢消化波涛汹涌的情绪,方才乍闻空悟指认故我,还没理清情绪,清正已步步紧逼,想到他竟以往日情分压人,逼得师兄让步,清明苍白的脸微微发灰,望着自身手脚,仿佛已沾染灰尘,怎么都擦不干净,而那些肮脏的私欲,正一点点侵染他的心脏。
清明踱步,地面坚硬,他却仿佛脚踩污泥。
每一步每一步都越陷越深。
污浊,不堪,肮脏。
染黑脚底。
在过去的许多年,常有人用“高洁”二字形容清明。
清明认不出别人眼中的高洁是何等模样,只觉得自己无心无欲不像个活人,反倒像无情草木,过于凉薄,慈悲得有些虚假。果如佛爷所说,他只是一串被祖佛日日感化的菩提珠,没有人的情感也是寻常。
他以为这种假人的虚伪状态会维持下去,无人能动摇。可有一天,是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他甘心变得卑劣。
人无完人,他原来只是没遇到可以打破他“完美”的人,如今遇到了,他亦明了自己也有弱点,有缺憾,有恐惧。
细细想来,故我身上的疑点多不胜数,他一直默然以对,何尝不是逃避?
嘴角的苦意化为自嘲。
清明慢慢收敛情绪,等出了门,天色已暗,他的表情恢复往日淡泊。
转身去了禅室,里面的人约莫给纸鹤录音,隔着门就听他yin了一句“……可敢用一世清修,换与我长相厮守?”清明顿了顿,才推门而入,亮光撒入,室内人抬起清艳的脸,悠然笑意被光辉点缀,让清明有些难以负荷。
徒弟笑迎,“回来了?”
清明点头,吩咐道,“我今日要去布阵,晚上不能回屋,可有什么事要说?”
“无事。”
清明心头微松,正准备布结界,再次被叫住,回首见垂头折纸鹤的徒弟仿佛随意般开口道,“今晚就不用结界了,不然晚上起夜如厕都不方便。”
清明把手背在身后,骨节微白,“我可做得大些。”
“算了。你今晚要布阵,颇为耗费法力,还是不要为我这点小事浪费,反正几日来睡得安稳,约莫不会有什么事。”师宣说完,许久没听到答复,抬头看去,清明目光一错不错盯着他,用一种师宣从未见识过的无法拆解的复杂眼神,师宣心头一跳,“怎么了?”
隔了好一会儿,清明才近乎艰难地缓缓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连句回话都没有。
师宣放下纸鹤,明白殷逢渊的戏已暂时落幕,现在该换他上台了。
——
清明在殿中布置完阵,割指顺着纹路哺血,绕了一圈,身形微晃,止了伤口。阵法一点点吸收血ye,待阵成还有数个时辰,他不急着请佛爷派人助阵,起身赶去禅室。只是并未进门,反而隐匿气息等在外面。
月上柳梢头,寂静中吱嘎一声——
清明望去,一个再眼熟不过的人闭着眼睛推门出来,隐匿气息,在黑夜中潜行。清明悄悄跟着,见他熟练躲避巡逻武僧,并非漫无目的的徘徊,反而直直走向日前又一名突破心境的沙弥房中。
房里的人呼呼大睡,闻声起身,还没睁眼就被敲晕。闯入者扒开沙弥衣襟,一只手抓向沙弥腹部——
簌簌簌~~~
闯入者手下一空,一阵风卷着沙弥飞向门口,闯入者抬头,见一个清俊无双的青衣僧踏风进门,接住沙弥往旁边一放。
“果然是你。”
青衣僧衣袂被风卷起,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