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坐了起来,双目空洞地抱起了膝。
那夜,她没说出口的答案是——其实她也很害怕,害怕这一场生离当真会成为死别,所以在他离开之前,她想与他做一次真正的夫妻。
而霍留行正是在她出口激将之时,看穿了她的害怕,所以改了主意,明知她一定会受罪,也下狠心完成了她的心愿。
当然,也是他的。
沈令蓁看着窗外将亮未亮的天,披衣下榻,翻找出炕柜里的那张天青色绢帕,轻轻摩挲着霍留行写的那两行词。
他那时候得有多难受,才会在后来回到桃花谷时,拼了命地救她啊。
如果悲剧再重演一次的话……
沈令蓁攥着绢帕的手一紧,忽然起了个什么念头,移开房门问侍候在外边的婢女:“蒹葭,郎君出城了吗?”
“按着时辰算,应当是快要准备开拔了吧。”
“那我现在追过去的话,来不来得……”
“及”字还没出口,廊庑尽头蓦地传来一阵兵甲相击的辚辚清响,沈令蓁霍然抬首,正见霍留行大步流星地朝这向走来。
“郎君……”她愣愣注视着他,一时也忘了问,他为何又回来了。
霍留行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轻轻捧起她的脸,低头看着她:“跟我一起走,我们不分开,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乖巧点头沈令蓁:辣能不好吗?
☆、70
点妆穿戴完毕的沈令蓁听着阿爹的胡闹话, 蓄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半道折回, 终于破涕为笑了。
该说的话, 她这几日都已与父母絮絮说尽, 临到吉时, 除了“保重保重”也别无他言,只最后捱着母亲, 托付了一桩事:“阿娘, 我那救命恩公还得您多费心了。”
这些日子,沈家人翻遍了京郊一带,始终没找见沈令蓁描述的人,仿佛他真是人间蒸发了。
如今沈令蓁远嫁, 探究绢帕背后的秘密也好, 还那一份恩情也罢,都无法亲手去做, 只能交给了母亲。
得母亲一句“放心”,她便在送亲队伍的伴同下离开了英国公府。
贵女出嫁,阵仗自是摆得浩浩荡荡, 一路旗幡招展,载乐而行。
沈令蓁此番的送亲长辈身份更是了不得, 除了她在沈家二房的堂兄外, 还有一位皇子表哥。
那是圣上的嫡次子, 当今太子的亲弟弟,这样金尊玉贵的人,被派来跑这么一趟差事, 足以表明圣上对霍沈两家联姻的看重。
百姓们也都听说了这场由嫡皇子送亲的婚事,到了时辰齐齐往码头赶。
只是这天子脚下的热闹却不是那么容易瞧的,禁军长|枪点地,威严开道,半点不容情,人们只能挤在道旁驻足观望,远远目送新娘子上船。
但即便幂篱将沈令蓁从头到脚遮了个严实,也不妨碍众人从她一回身,一举步间瞧出恍若窈窕神女的绝代风华来。
暮春的风恰到好处地拂动她层层叠叠的裙裾,勾得人情不自禁踮起脚尖,扯脖子瞪眼去瞧。
这隔着小半里地的渺渺一眼,已然足够成为过后半月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孟夏将近,落红满地,远行的船随着渐老的莺声,缓缓驶向了江心那一片水汽氤氲的朦胧天地。
沈令蓁站在船头甲板上,掀开轻纱一角,最后回望了一眼车水马龙,罗绮满街的汴京城。
她身边的季嬷嬷劝道:“船头浪高晃人,姑娘还是随老奴进去吧。”
汴京人多水性上佳,还不至于被这点浪头打晕,沈令蓁摆手示意无事,直到彻底望不见岸,才忍着泪进了船舱。
季嬷嬷搀着她在舱内坐下:“姑娘不必太过担忧,长公主特命老奴随您到庆州去,有老奴在,便是那西北的悍民长了三头六臂,也绝欺负不到您头上来!”
*
一路涉水逾山,送亲队伍在四月十七的黄昏时分抵达了庆州治所庆阳。
前来亲迎的人马早已等在了城门前。
此地靠近大齐边界,因数十年来几经战乱,城垣一度损毁又一度修葺,这缝缝补补的城门绝不能够说体面。
不过沈令蓁眼下无心考究这些。
她打小过得本分,别说出远门,平日里连太阳都少见,身子因此养得弱不禁风,这次接连行了二十来日路,疲惫得骨头都快散架,此刻正强打着Jing神坐在车内。
隔着车门,对头的人瞧不见她,她便偷个小懒,只坐正到六七分。
临近城门,车队减慢了行路速度,马车外的季嬷嬷移开一道侧窗缝,悄声与她说:“霍二郎亲自来了,可见还是有心的。”
沈令蓁有点意外。
原本她都打算好了,想霍留行约莫会请人代为亲迎。毕竟坐着轮椅大老远地跑这一趟着实折腾。
她凑到窗边,压低声问:“嬷嬷瞧着人怎么样?”
季嬷嬷不动声色地遥遥打量了一番轮椅上一身喜服的霍留行,见他虽不良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