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玄笑道,“难不成你以为重来一次,人就会脱胎换骨,彻底蜕变成为另一个人吗?”
阮宁对他的话是不赞同的。她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若是没有第一世,就不会有第二世的阮宁,而若是没有上一世,也不会有这一世的阮宁。
任何人都不会把如今的她跟第一辈子那个天真热烈的丫头联系起来。
谢九玄却道:“当然,人身上某些东西会改变。她可能由弱小变得强大,也可能由自私变得慷慨,但这些,真的足以从内心改变一个人吗?”
阮宁:“为何不能。”
谢九玄从她眼睛里看到某种坚持。
他退后一步,给她一个不会感到压抑的距离,负手立在窗前,指着院里的枣树道:“冬天树木枯萎,你甚至可以将它枝干全部砍去,只留一截光秃秃的树干。看起来它是死了。”
阮宁不由顺着他的手,望见了那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枣树。
“可只要春日到来,它必然经由春雨滋润,发芽、生出新的枝叶。”
“或许只要三年,它又会结出果子。”
“它是一株枣树,便会结出枣子。就这么简单。”
阮宁拧着眉头:“你这是诡辩,白马非马。”
谢九玄:“你要如此说也可以,我只想告诉你,有些东西,是在骨子里的,永远也不会变。”
阮宁不由想到谢九玄身上两世的那种违和感。
“那你呢?”她道,“你也不会变?”
谢九玄不知道她指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她指的是很重要的事。
不能有一丝一毫差错。
“我?”他沉思着,“我为人处世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阮宁垂下了眼睛,再也不发一言。
谢九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不在为人处世的范畴以内。”
阮宁:“时候不早,你歇着吧,我走了。”
她将药膏放在桌上。
谢九玄鹄立原地,看她身影一路远离,直到最后消失在花丛深处。
他在想,阮宁问出那个问题,到底是想知道些什么?
阮宁脑子里实在是乱。
乱得理不出头绪。
人哪怕重来多少次,还是那个人,最根源上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谢九玄这句话一直在她心底打转。她欲要反驳,心里却有个声音与他“沆瀣一气”。
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一定道理。
☆、105
105
谢九玄抛出回京的话题, 是他不得不回去了。
九幽虽然能暂代他处理一些不紧急的事宜,但他也不可能从此逍遥自在,真的扔下京城之事不管了。
回京这日, 天朗云清。
谢九玄在阮宁紧闭的院门口站了一炷香时间。
阮宁已将自己关在院中,不露面好几日。
辰时太阳初升,露水压弯了草木,沉甸甸缀在枝叶上。
谢九玄脊背挺拔, 似青柏坚韧,眼角眉梢似乎沾染初秋夜里露重, 笼罩着一层薄薄水雾。
一道门,隔着两道呼吸。
谢九玄抿唇, 扫了眼手中通体玄黑之剑,开口时声音里似乎含了水汽。
“这把剑,我留给你。”
他弯腰, 缓缓将剑立在墙边。
那剑即使隔着剑鞘, 依然令人感到寒意。
这把长剑犯杀戮, 故而他将它束之高阁。
但也是这把剑, 陪伴他走了很长的岁月。
这是一把他打算死后一同带入棺材的剑。
如今他留给阮宁。
“你的软剑虽好,却已经不足以匹配你的功法。这把剑很适合你。”
阮宁性情平和, 恰好克制这把剑的杀气, 他们相辅相成,再合适不过。
护卫在梁府外列阵以待,只等他现身,便回京城。
他叹了口气:“我走了。”
没有人说话。
他笑了一声:“我在京城等你。不论什么时候, 只要你来。”
他最后看了眼院门上那株万年青,理了理袖口,转身离开了。
乌黑长剑在阳光下泛着耀眼光泽,剑柄处依稀用不甚熟练的笔迹刻了宁远二字。
一阵风来,“吱呀——”门开了。
阮宁目光凝在剑上,注意到那两个字,她眉头蹙了起来。
“真丑。”
可看着看着,她不禁失笑,仿佛看到一个小小少年,路都走不利索,却从敬重的“父亲”那里得到这把剑,“父亲”诱哄他以此为器,永远护卫家人。
小少年克制着喜悦,珍而重之刻下名字。
一同刻进去的,是他那颗柔软善良的心。
*
“走吧。”谢九玄将目光从梁府大门处收回,声音沉凝。
护卫长自从暗部调上来,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