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想不通的是, 阮宁怎么突然开始修行, 分明刚才还一副准备歇息的样子。
她怕扰乱阮宁心神, 不再说话,只是用目光一遍一遍描摹着女儿的脸庞, 两年不见, 她眉眼又长开一些。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眼睛里有了另一个人的影子,看着她飞蛾扑火, 看着她长成如今的模样。
看着看着,她眼睛shi润了。忙抹了把脸。
阮宁没办法解答阮夫人的疑问,她正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她的身体甚至因激动而轻轻颤抖。
几日来,她已经习惯了丹田中空空如也的空落感,而现在,她感觉到一股内力如同涓涓细流,从丹田中流淌而出,沿着经脉流到四肢百骸。
仿佛原本贫瘠干裂的土地上降落一场甘霖,滋润了每一棵枯草、每一朵枯萎的花。
经脉缓缓舒张,身体犹如徜徉在温软的云朵之间。
阮宁调动内力,它仿佛有了生命,随着阮宁心意流转,时而调皮地翻滚扭动,时而欢快地蹭蹭经脉,时而又生气一般迅速膨胀起来。
阮宁惊讶极了。
她一点点熟悉着新生的内力,在经脉中运行了两个大周天,这个过程很舒服,她沉浸其中,以致于再次睁开眼睛时,天竟然都亮了。
日光在雪地上照过,穿透窗纸,照在禅房里,亮得有些刺眼。
阮宁低头,看见阮夫人在里侧睡得正香,头上簪子都忘了取下,看来是不知不觉睡着的。
她伸出自己的手,心随意动,将一股内力凝聚在指尖,霎时,屋内被杀气席卷,一股可怕的强大气息笼罩在头顶,阮夫人猛地睁开眼睛,浑身警惕。
“你往后躲。”她目光冷静。
跟着阿爹经历无数生死,阿娘对杀气很敏锐。
阮宁将内力收回,屋内沉沉压力顿消。
阮夫人揽着阮宁,目光锐利,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很可怕。”她低声道,“宁宁躲到里面去。”
阮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阿娘,没事了,刚才那股杀气是我运转功法出现的,没有其他人。”
阿娘不知道她修练的功法,更不知道此前她曾武功尽失。阮宁也不打算让她担心。
阮夫人惊讶地看着阮宁,伸手去摸她手腕,察觉到她体内磅礴的力量,霎时目瞪口呆。
*
大雪初晴,阮宁心情很好。
本该是与主持约定出家的日子,有了谢九玄插手,阮宁也不必与主持为难。
用过早膳,她自提了剑去后山峰顶练剑。
走出庙庵,她目光变冷,盯着身后空无一人的地方:“出来。”
说话的同时,掌中一股劲气震荡出去,引得空气颤动,树上积雪犹如风沙,洋洋洒洒抖落下来。
“砰”地一声,掌风击在树上,树木拦腰截断,栽倒在地。
一个人影出现在阮宁眼中。
“阮姐姐别打了,是我!”
小乙心有余悸,方才他要是躲得稍微慢一点,他此时就成了那棵树。
他拍着胸口一脸后怕。
阮宁手顿住:“小乙。”
她不奇怪谢九玄派了人跟着。不然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得到消息。
小乙:“是我,阮姐姐。你武功恢复了?!”
他眼里又惊又喜,原本乱糟糟的头发束得整整齐齐,小小少年长高了一截。
阮宁:“回去。你的武功跟踪不了我。”
小乙挠挠头:“阮姐姐,主子他——”
阮宁蹙眉:“回去,不要让我动手。”
小乙眉眼丧气:“好吧。”
临走前,他想到什么,回头:“阮姐姐,主子只让小乙跟着你,没有吩咐其他事。”
说出口,又觉得这句话有歧义,可要具体解释,他也解释不清。
宁国公做事从不解释,别人如何想跟他无关。
阮宁脚步停了一下,随即一言未发,施展轻功飞到了峰顶。
晨光熹微,她长剑斜挑,剑气震荡,冰雪奔腾,山崖上犹如一幅壮丽的画卷,画中的那个人有着最坚定的眼神,满头青丝随风乱舞,晶莹剔透的眸子如同水洗。
眉眼作山河,胸中有沟壑。
漫天冰雪,她就是唯一的一抹颜色。
谢九玄负手立在山崖上,嘴唇勾起,眉眼含笑。他低头缓缓笑出声来,目光移到手中那一纸方子上,掌力一震,纸张化作粉末,纷纷扬扬落下。
阮宁练到半途时就发现了谢九玄的存在,确定他没有危险,阮宁走完手里招式才最终停下。
她胸脯微微起伏,嘴里微微喘着气。
谢九玄从对面山峰飞过来,衣袂在风中作响。
阮宁视线在他脸上顿了一下。
她是真不明白谢九玄想做什么了,也知道从来没有看明白过。
这人做的事情令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