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到有股视线盯着她,跟着望过去,看见了正准备上比武台的江雪衣。
江雪衣一身靛蓝锦衣,背着瑶琴一步步走上比武台,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收回视线望向了他的对手。
他的对手是齐信,他如今修为比齐信高,得胜是显而易见的事。
陆沉音慢慢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指沉思。
画溪山客院里。
景明躺在床上昏迷着,云萱很担心,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
身后忽然一阵风动,云萱怔怔望去,看见了突兀出现的宿修宁。
她惊呆了,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使劲揉了揉眼睛,确信真的是宿修宁来了,才猛地站起来行礼道:“拜、拜见仙君!”
宿修宁抬了抬手,一阵柔和的风托着云萱起来,面对她的时候,他的态度难得温和一些。
“不必多礼。”他往前走了几步,清冷隽永的身姿掠过云萱,云萱如被雷劈在般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他身上淡淡的冷梅香,还有那难以言喻的无瑕面孔。
“你出去吧。”
云萱正发着愣就听见他说这话,赶忙点头道:“好、好,我这就离开。”
她跑到门口,又突然顿住,回头小心翼翼道:“谢谢仙君为小师弟疗伤。”
宿修宁回眸看了她一眼,看来她误会了,他不是来给景明疗伤的,相反,他是来让他再也起不来的。
云萱太天真也太纯洁了,她看见宿修宁便下意识觉得他是站在画溪山这边的,景明明日还有比试,拖着这副病体肯定赢不了,所以她就笃定宿修宁是来为他疗伤的。
她很高兴,再三谢过宿修宁,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宿修宁收回目光,静默地盯着景明看了一会,冷漠道:“白檀。”
本来昏迷的人缓缓睁开眼,也不看他,只盯着床顶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仙君。”
宿修宁抬起手,手中化出剑光,声音冰冷道:“你不该回来,更不该出现在她身边。”
景明,又或者说白檀,或是离玦,三个身份,脸上的笑容却始终一样。
“我为什么不该呢?”白檀艰难地坐起来,咳了一声道,“我只是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而已,仙君大可不必亲自来了结我。”
宿修宁根本不信他的话,手中剑光立刻便要了结他,白檀闭了闭眼,在那之前开口道:“我本来确实没打算现身的,想消失一辈子。”他望向宿修宁,“知道我为什么改变主意吗?”
宿修宁暂且收手,静看着他不言不语。
“因为我听说你杀了她。”他看着他,“我听说你杀了她,那时我还是个废人。我想为她报仇,所以……”他低下头,吸着气道,“所以我吞了妖丹。”他咬牙道,“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可我当时没有别的选择。你以为我不想等上一百年,好好修炼,得道飞升?可我等不了那么久,我一听说沉音死在你手上,就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修炼,我吞了一只又一只妖兽的妖丹,从修为低微的到修为高深的……”
他仰起头,笑得惨烈不已:“你知道我有多恶心吗?每当想起那个感觉,想起那个味道,我都恨不得杀了自己。”他眼睛红极了,“我恨极了,可我只有这条路可以走,我本想找你为她报仇,哪怕杀不了你,给你种下心魔也是好的。但我上不去青玄宗。青玄宗封山了,你闭关了,也罢……我可以等你出关再来报仇。”
他笑啊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你青玄宗开山,却发现沉音根本没死。”
白檀何其聪明一个人,知道陆沉音没死的时候,就立刻明白一切都只是对外的骗局罢了。
宿修宁没有辜负她。
她同他没有任何问题。
他要为她报仇,付出的那些血泪,做出的那些牺牲,忍受的那些折磨,全都白费了!
“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白檀几乎流出血泪,“我恨极了,可我也高兴极了,我迫不及待想要去见她,可看看我身上的妖气,看看我肮脏丑陋的模样,我就无比厌恶自己。”
“所以你用了什么方法隐藏身上的妖气?”
宿修宁对他没有半点怜悯,神色始终冷漠无情,他俊美无俦的脸从不为陆沉音之外的人露出任何表情,白檀看着,越发恨了。
不是恨别人,是恨他自己。
“我找到一处秘境,得到了秘境之主的传承。”白檀不提他在秘境中多么辛苦才拿到传承,只说,“那里面有一件法宝,可以隐藏气息,也只有玄尘仙君这般修为能看出些蛛丝马迹了。”
宿修宁看着他不说话,白檀语气颤抖道:“你还要杀我吗?”他哑着嗓子,看宿修宁不为所动,似乎还打算杀了他,长大后头一次,他低下了他高贵的头。
“算我求你。”他声音沙哑卑微道,“最起码让我打完明日的比赛,让我为她做最后一些我最后能做的事。”他拉住宿修宁的衣袖,满脸血泪道,“算我求你了,仙君,哪怕要我死,等过了明日再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