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是上山的时候,村民大妈送给我的。”
里欧笑的温柔,那一头在穆远修眼里看来和小黄鸡的毛没有什么区别的金发,此刻都反射着夕阳的光辉。
就像是他头上戴着一个光圈似得,可爱的有些耀眼。
穆远修打开简陋的纸包,将点心放到鼻尖闻了一闻。
“是艾草的味道……啊,是青团啊。”
“青团?”
里欧不解地歪过头。
“江南的一种小点心……过去,在江南游历的时候尝过。确实是清明前后的特产。”
将青团放在嘴里,小小地咬了一口。
春天艾草特有的香气,从整个口腔里渐渐升起。
不徐不疾,不霸道,带着江南春雨特有的温柔和shi润。
烟花三月里,骑鹤下扬州。
那个春日里,郝裴风带着他,从万里荒漠一路南下。
在秦淮河上,听着画舫里歌姬弹着琵琶,唱着听不懂,却异常暖心的吴侬软语,那个人将一个Jing致小巧的青团递在他的嘴边。
思及此,穆远修又感觉一阵心慌神乱,手里的青团也差点掉在地上。
“远修,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我给你请假吧。”
里欧焦急地就要起身去找人。
“别走!”
端木惊鸿也不知道此刻他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这栋屋子太过诡异,或许是那道士真的把自己的魂灵从穆远修的身体里唤了出来,此刻的他,一点都不想做“穆远修”。
他是“端木惊鸿”,那个死不瞑目的老鬼。
看着这张脸,穆远修情不自禁地用手抚摸了上去。
那浓墨重彩的眉眼,那英挺的鼻,那深刻的轮廓……分明就是他。
“郝裴风,是你么……为什么要害死我?为什么当年领着白道众人围逼我?是为了魔教的宝藏么?”
“远修,你在说什么?”
里欧凑近他的耳边,吃力地听着。
“不,你不是他……他死了,你不是他……”
端木惊鸿看着自己的指尖——那指尖触及到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温暖。
是了,郝裴风死了,他活了下来。
借尸还魂,穿越百年的时间和空间,就像是孤魂野鬼一样活了下来。
看起来他的重生之路是如此的坦荡,Jing彩万分。
只有在午夜梦回至极,抬头看着城市里那片没有星星的天空,他才知道自己活的是那么的寂寥,那是比雪都要冷的寂寞。
现实里,他披着别人的皮。
戏里,他演着别人的故事。
所以他要往上爬。
一开始,是为了报复“崔景梵”。
这个说到底,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的男人。
他承认,他把对于郝裴风的恨意,投射到了这个也算不上无辜的男人身上。
他用别人的身体,卑鄙地为自己的心报仇。
那么,他存在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孤魂野鬼,还不归位!”
那不知真假道士的声音仿佛依然徘徊在这空旷的屋子里。
幽幽晃晃地在木梁上,在石柱间,在雕栏画栋和一个个的牌位之间穿梭着。
召唤着他,回到自己应该去的那个地方。
浑浑噩噩地,他听到导演叫道自己的名字。
他走出去,穿起服装师准备的外套,走到道具师准备的马车上。、
念着背好的台词,走着规划好的步子,魂不守舍地跟饰演沈黛云的萧雅对戏,一次次地被导演叫骂着,一直到被骂下场。
第一个镜头就那么不顺,NG了七八遍,周围的人纷纷朝他投来理解和同情的眼神——这分明是导演发神经,把演员吓傻了,还说什么为了帮助大家更好地投入情绪。
不过这个有鬼才之称的导演一向离经叛道,大家也都敢怒不敢言。
幸好记者们都已经全部离开,也幸好除了他之外,其他的剧组人员也有几个被吓得没回过神,总算没人把他的失常放在心上。
穆远修坐在位子上,看着崔景梵上场。
同样是一段公子回家的戏码,演出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大少爷,请下车。”
时家的老仆谦卑地从屋子里迎了出来,站到了一架颇具威仪的马车旁。
马车门缓缓打开,一只穿着白色真丝手套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接着出场的,是一只斯迪克文明棍,和黑色的皮鞋尖儿。
时长安人还没有出场,却为自己设计了三个特别的道具。
一尘不染的白手套,代表他的偏执和洁癖。
斯迪克文明棍,代表他也接受了现代文明的洗礼。
纯黑色的皮鞋,说明时家少爷高度的自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