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窝,笑起来甜甜的。
大约是我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太久,老板娘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她咬着下唇,轻声问我:“客官,还需要什么吗?”
我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匆忙倒了一杯酒,又急急忙忙往嘴里灌,却被寡淡的酒水呛了个正着,不由咳嗽起来,一时咳得面红脖子粗。
老板娘像是看了戏,噗嗤一乐,跑到里面去了。
我对着那淡薄的,显然添了水的酒长叹一声,颇为无奈。
这年头,别说是这种简陋的小酒馆了,就是装饰得金碧辉煌的酒楼饭馆,也没几家卖的是货真价实,滴水未参的醇酒。
只是我难得买醉,却无法真醉。
喝了这一壶后,一点醉意也无。不解兴,只得摸出钱来递给老板娘说道:“烦劳拿些烈的来,钱不够再加。”
老板娘掂了掂钱串,腼腆一笑:“钱倒是够了,客官不怕上头?”
我摇摇头,笑了笑。
能上头最好。
这回是掌柜终于放下算盘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给我搬了一坛酒来,拍开泥封,顿时醇烈的酒香从封口溢了出来,飘散在整个屋子里。
我怔住了,没想到这么破的小酒馆里,还珍藏着如此好酒。
掌柜给我倒了一碗。
我邀请他:“您也请坐下来一起喝一碗吧!”
掌柜没理会我,慢吞吞地又走回柜台后面去了。也是个怪人呢,倒不必强求。
我喝了一碗,忍不住又是一碗,很快这一坛酒就要见底了。
“师哥,一个人喝不无聊么?”
正当我喝得微醺,略略有些入境的意思了,就听头顶上轻飘飘的传来这么一句。
我抬头,看了看长秀。
他这几天一直避着我,自从上次陆隶小儿的百日宴之后,就再没真正碰面,每次他看见我,都风似的从我身边刮了过去。
我知道,他是面子上抹不开。
只是今日为何这么巧,竟在这里遇见了他?
长秀见我不回答他,又问:“师哥,我能坐下和你一起喝两杯么?”
喲,这倒是难得了,难为他竟想和我一起喝两杯。
我咧嘴一笑:“坐吧!”
又让添碗筷,又让再搬坛酒。
长秀只是静静地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招呼掌柜忙来忙去。
我给他倒了一碗酒,又端起自己面前的,笑了笑:“来,喝吧!”
长秀端起酒碗和我碰了一下,随即喝了一口。
我不如他斯文,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抹了抹嘴巴,朝着对面微微有些惊讶的长秀莞尔一笑。
谁知长秀却问我:“师哥,你分明不想笑,为何还要笑?”
我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心底明明知道他说得对,嘴上仍是反驳:“哪有?我看见你,心里高兴。”
我说得假惺惺,连自己也不相信,只得又倒了一大碗酒,掩饰性的喝着。
长秀却道:“何必骗我?”
我愣住了。
他又说道:“你不痛快,何必瞒着我?我又不是……”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弱了下去,叫我没听清。
“你,知道什么?”
我这句话本不过是想试探他,谁知一出口,却成了咄咄逼人的恶语。
长秀盯着我,半晌摇了摇头。
我见他不答,干脆捧过酒坛来直接对嘴喝。长秀张了张口,劝说的话却没能说出来。
也是,他有什么资格立场来安慰我?
我喝到两眼昏花,头晕脑旋,昏昏涨涨地拿手托了头,另一手执着筷子去敲那碗碟,随口唱了起来:“一不叫你愁来二不叫你忧,三不叫你穿错了小妹妹的花兜兜。小妹妹的兜兜本是一个金锁链,情郎哥的兜兜八宝镀金钩。”
酒后嗓音有些变味,我唱得着实不太悦耳,对面坐着的长秀也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知是我酒多了的缘故,还是长秀自己的缘故,他好端端地坐在那儿,腰板挺直了不往旁人身上靠,眼神也较平时端正不阿的了许多,竟有些年轻读书人的味道,斯斯文文的,不染一点风尘气。
这样的长秀我很久没见过了,一时有些发呆。
长秀问我:“七师哥,你到底为了什么?”
我下意识反问了他一句:“什么为了什么?”话一问出口,就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长秀看着我,竟露出类似同情怜悯的神色。
为何要同情我?
我笑了,大笑不已,一面伸手去拍长秀的肩膀:“你不懂!其实,我心里,高兴得很!”
是啊,师哥要成亲了,要有孩子了,这不是他一直的期望么?不也是我一直的期望么?我从来都没有想要做他的累赘,拖累他到死。
“我高兴,他就要有个家了,和和美美的家。”我笑得断了肠,rou做的心却不知为何刀割似的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