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拉开,走出去,回过身要将门阖上。
乌黑的两扇铁门即将碰上时,她到底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贺西京的房间也在二楼,窗帘拉得紧紧的,恰如不为所动的心门一样。
姜灵想起多年前初遇,也是在这扇门边。
十四年前,从门边开始。
现在,也从门边结束吧。
“咔”的一阵轻响。
门锁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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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灵拖着箱子往前走,惊扰了隔壁家的高加索犬。
足有半人高的大型犬将前腿搭在镂空的门上,汪汪汪地叫着。
她朝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平日在一起玩过,它认出她,渐渐不叫了。
姜灵走过去摸摸它的脑袋,夸道:“好孩子。”
“有点舍不得呢。”
“但我会努力不想你的。”
此时万籁俱寂,只有路灯发着光,天地一片雾茫茫。
她行走在越来越宽阔的路上,奇异的,内心也渐渐平静了。
哪就真的喜欢得死去活来?像她这样冷淡的人,其实不太会有那样强烈的恨与爱。
也不是非要与他在一起——之前二十几年,都相安无事地单身过来了,哪里会突然就想要跟他谈恋爱?
只是烦他,烦他一时对她似好友,一时待她如女友。
他总是用那些暧昧的宠爱,去吊着她。像老神在在的渔夫,钓着一条张嘴呼吸的鱼。
鱼天生渴望自由,渴望入海。
不会甘心被钓太久的。
如今一切成了定局,她再无牵挂,反而一身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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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悠扬的铃声骤然响起,为这静到沉闷的清晨增添了一点热闹。
姜灵拿出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
依照经验,这么早打电话的,要么是sao扰,要么是打错了。
她按了静音键,懒得接。
过了一会儿,铃声自动停了,但很快又再次响起来。
她无奈接通,懒懒道:“哪位。”
那头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清朗,充满活力。
“是我呀!”
她放慢脚步,看了眼手机:“你换号码了?”
前一天见面时,她在他半撒娇半耍赖的攻势下,被迫存了他的联系方式,不是这个号码。
沈录疑惑道:“没换呀。”
她也懒得再多问,随意“嗯”了一声。
他却似乎将她的每一个问题都当作大事,极其认真地思考着,其钻研劲头,比当年坐在高考考场上还刻苦。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高考失利,大不了复读再来,年年不行年年来。
但姜灵不一样呀。
喜欢的人,就这么一个,不珍而重之,溜了可就没了。
片刻后,沈录似是想到正确答案了,喜滋滋地解释道:“啊,我想起来了!”
“是我之前去买新手机时,顺手办了张流量卡,刚才给你打电话时,躺被窝里不小心手滑,切到那张新卡了……”
“新卡流量无限用,贼划算,嘻嘻嘻!”
说着,他的声音愈发得意:“而且我跟你讲,我新手机特牛,双卡双待的!”
“哦。”那可真是很棒了。
他炫耀完自己的新卡新手机,言归正传:“你猜我这么早打电话给你,是有什么事!”
“最好是正事。”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威胁意味颇浓。
“正事,绝对是正事!”
“刚才私家侦探打电话给我,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
“那孩子的事——你可以放心了。”
——当时初步确认了那孩子是被拐卖的,姜灵便趁着无人注意,在院子里剪了一小撮她的头发。
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送她回家。
姜灵闻言,一时间怔住,有些不敢相信他所说的。
“你什么意思……”
沈录耐心讲明白:“我意思是——那孩子的亲生父母找到了,她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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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好由沈录来接自己,然后一起去陵园,陪那对夫妇取那孩子的骨灰回家,姜灵挂断电话。
她往前走几步,回过头,倏忽发现即使自己走得那样慢,也已经走出很远了。
远到已经看不见贺家。
入目所及是一片开阔,似是在告诫她——
往前走,就不要再回头看。
与此同时,百米之外的一棵松树下。
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攥着手机,披一身清霜寒雾,用灼灼的眼神凝望她。
地球又转了一圈,天边有金光破云而出,璀璨到刺眼。
是黎明的第一道曙光。[なつめ獨]
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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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华陵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