颊上的声音。
家里干活的阿姨、大叔们听见动静,都过来了,站成一排,谁也不敢吭声。
姜灵的脸颊迅速肿起来。
那一巴掌,他是真用了力。
她自嘲地笑笑,该是有多气啊,景城最风度翩翩的贺少爷才会动手打女人。
不管有没有绮丽的心思,这一巴掌,多深刻的绮丽心思都被打散了。
姜灵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血丝,咸腥的,带点铁锈味。
令人疯狂,也令人清醒。
“哥,你这么生气,是害怕我喜欢你吗?”姜灵嘴角勾起几近轻蔑的笑,“瞎想什么呢?”
“我捣乱,不过是因为我讨厌你。”
“你说我不好,可以,因为你是我哥;但踩一捧一,没必要。”姜灵像一只受伤的张牙舞爪的小兽,“本来我对你就没什么别的心思,你找有相貌有才气的神仙女朋友,自顾自快活就是了,干什么拉着我?我与你心意不相通,与你没有话说,你不也跟我一个屋檐下十几年过来了吗,如今清高什么。”
贺西京心里一跳,知道自己对父亲说的话——那些说她不好的话,全被她听到了。
这时,林立雪站起来,轻轻柔柔地唤了声:“西京。”
贺西京实在温文尔雅得过分了,在这样的场面下还能立马心领神会,大步走过去,帮她拉开椅子。
姜灵冷眼看着这对神仙眷侣,觉得谈恋爱这事儿真挺有意思的,能让一个高傲的大少爷秒变服务员。
也挺恶心的。
她知道自己这样想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男士帮女士拉椅子只是一种社交礼仪,女士让男士拉椅子也并没有什么可以指摘。
但她就是觉得不舒服,看着贺西京为那个娇滴滴的女人鞍前马后,她如鲠在喉。
大概,是因为他从来没那样对待过她吧?
以一个成熟男士对待淑女的心态。
而不是兄长对妹妹。
林立雪笑盈盈道:“西京,看来你的家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今晚的聚餐,我不是很愉快,或许,我们的关系也要重新定义一下。”
“毕竟,你的妹妹似乎对我颇为不满,对你也颇有别致心思呢。”
她说着,瞥了瞥姜灵,又很快挪开视线,仿佛根本不屑多看一眼。
“我先走了,你可以不送。”
说完,她便真的拎起小皮包,踩着八厘米的高跟“哒哒哒”地往门口走去。
姜灵想忍,没忍住,笑出声。
瞧这话说得,“你可以不送”,还挺有风度。
故作大方的话语搭配着林立雪扭成水蛇腰的窈窕身段,和那气呼呼的脚步,还真是有种莫名的反差萌。
贺西京听见她的笑声,转身瞪她一眼。
她噤声,不笑了。
前几天金秘书送来的那份乡村公益策划案,鬼使神差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贺西京以为她终于老实下来,叹口气,抬脚便要追出去。
忽然被她叫住。
“贺西京。”她叫了他的名字。
是第一次。
第一次直呼其名,以一个女人的身份。
叫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
贺西京顿在原地。
也愣住了。
从十四年前,姜灵被带进这个家里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叫他“哥”。
起初他不愿意,十六七岁的少年,疯狂嚣张、肆意叛逆,家里的宠爱自己一个人享受还觉不够,谁开心突然凭空多个妹妹?小时候分宠爱,长大了分家产,麻烦。
他最怕麻烦。
但奇怪的是,贺远培因怜惜他少时丧母,所以对他一直格外宠溺,几乎到了要风给风、要雨给雨的地步,唯独在关于姜灵的事上不肯妥协,一定要他接受这个妹妹,还要他宠着惯着。
贺西京打小就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又是最不懂疼人的年纪,怎么会耐烦给个小丫头好脸色看?
尤其这个小丫头还不怎么好看,面色枯黄、头发凌乱也就算了,穿衣也土里土气,跟在后面多丢人啊!
于是阳奉Yin违,一边应承了贺远培“我会对妹妹好”,一边对她置之不理,出了家门就不认人。
真正承认姜灵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是在姜灵进入贺家的第三年。
那年姜灵十二岁,贺西京十九将满。
由于没考上心仪的大学,贺西京坚决要复读,复读地点设置在一所高校的附属中学,姜灵刚好在那里读初一。
贺远培见玩惯了的儿子沉下心来学习,养女成绩又好,深觉脸上有光,时不时让司机开着保时捷载他来探望,下车就拎两个巨大的保温桶,里面装着阿姨按营养师配方做的饭菜。
他如此做,一是疼孩子,二是想着也给孩子挣点脸面——肤浅也好俗气也罢,他作为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早习惯了用成年人的标准去判别孩子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