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淡淡药香,又沾了点青绿色透明膏体,涂在手背上,略冰凉之感。
“我家的玉肌膏绝对没问题。”当归走过来,拿过一只小板凳坐在余从云的旁边,贴着小孩床沿。
“我不是……只是觉得这药膏涂在自己身上明明无任何刺激之感,为何……”他看了小孩一眼,小孩闭着眼睛,虚弱的模样令人心疼。余从云将当归从板凳拉起,轻步走到病房外,压低嗓子:“为何涂在他身上,会那般……那般疼痛。”他想起之前上药时,小孩疼得一颤一颤,心里一阵难过。
当归暗叹:“你还没见他被挖rou的模样呢?那才叫真正的痛。”垂头哀叹:“伤口溃烂不比其他伤口,更何况……你也见到,他有多严重。哪怕是我家的玉肌膏,恐怕也抹不平留下的伤口。”
“男人留疤倒是不怕,只要身体能好就行。”余从云忽然想起,“当归,他脸能恢复吗?”如今,小孩整张脸还被绷带包着,想起当初肿得像个馒头,担心恢复不了原状。他有那么一双独具风采的眼睛,容貌定然不差,要是恢复不了,实在可惜了。
“你不是说了男人留疤不怕吗?又不是姑娘家?”
“可是……”
“如果真的毁了容,不是还有你吗?你把他娶回家便是。”当归故意说笑。
“男子与男子怎能成亲?”
当归暗道:“男人和男人不能成亲,但该办的事却都能办。”当归打小就在老大夫旁当学徒,自然遇见过各色病人。有时,老大夫出诊,有些人上门买那润滑用的脂膏,也是由他一手打点的。他见余从云面色忧郁,也不捉弄他,“他的脸上没有疮,只是一些划伤撞伤,脸肿胀也是头顶被撞所致。等撞伤恢复,自然就好了。”
余从云听完当归的话,原本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一半,又进屋去了。
这几日,余从云心里一直记挂小孩的病情,忧心忡忡。自那日后,他便没再出门做生意,面摊子已好几日没能开张,银子也是只出不进,幸好老大夫心善,省去一大堆药钱。此时已值午后,病房里熏着宁神檀香,余从云几日来没安心合眼,这会儿,头像小鸡啄米一点一点,终于趴在桌上睡去。
睡梦朦胧之际,耳边忽然闻得一阵嘈杂之声,悠悠转醒。
天色已经暗下,房间里已点上粗长蜡烛。
老大夫一边呵斥当归,一边七手八脚在小孩全身上下一阵摩挲。当归垂着头,神色委顿。
余从云刚从梦中睁开眼,神魂未归,有点迷乱之感。全身无力地趴伏在桌上,倏然一滴冰凉的水珠滴在他的脸颊上,寒意瞬时通向四肢百骸,彻底清醒过来。
“怎么了?”他慌忙从桌上爬起,急步走向小孩。
“他高热不退,神智昏迷,再不醒来恐怕……”
当归跪在一旁呜呜哭泣。
余从云只觉当头一盆冷水淋下,站立不住。
“怎么会?怎么会?上午还好好的。他还冲着我笑。怎么会……怎么会?”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把金针拿来!”
当归跌跌撞撞把布满金针的布包拿来,然后又把所有蜡烛移近,火光映照在小孩的脸上,让他的脸不是那般死气沉沉,反而有了几分生气。
老大夫刚才已把小孩身上的绷带全部拆开,露出□□的躯体。余从云这才看清,小孩身上的疮口比之前又严重几分,不断渗着血水。这该是怎样的疼痛,而他还在不久之前冲自己笑。余从云胸口一窒,握紧双拳,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看着老大夫下针。
老大夫神色凝重,金针如骤雨般落在小孩身上,瞬时插满全身。他翻开小孩的眼皮,露出一片惨白,摇了摇头。
余从云双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
老大夫把金针一一取下,大声道:“当归!还记得前些日子教你的按压指法吗!”
当归哆哆嗦嗦:“记得……记得……”
老大夫神色凌厉:“人命关天,到底记不记得!”
当归哭出声:“我……我记得大清了。”
老大夫锁紧眉头:“我等下告诉你xue位,你用力按压便是。记住,要使出全身力气。”
房里明明密不透风,三人额上密布汗水,蜡火却在不断跳动,忽大忽小,宛如小孩的性命于Yin间阳世来回徘徊。
过了一时辰有余,老大夫翻了翻小孩眼皮,吁了口气。拿过布巾擦了擦汗水,又擦了擦手。“这条命算是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了。”他看向跪在地上的余从云和气力用尽摊在一旁的当归,嘱咐道:“今晚,你们两个轮班守着,决不可睡着!稍有问题,立时来找我。当归扶起去我后屋躺会。”老大夫一动,全身像散了架。
当归擦了擦汗水,扶老大夫进屋。等伺候好老大夫,才抹着袖子出来:“对不起,都怪我睡着了,没有看顾好他。”递上一块巾帕,道:“你也别哭了。”
余从云听了一愣,摸了下脸,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
接下来,两人都不讲话,呆呆地守了小孩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