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有什么异常,我总能看出几分的。”唐安斓道,“况且,当年的事,我也大概知道了。”
她说当年的事,自然是指五年前的燕康之死。
这条街上灯火通明,却也照不亮燕淮眼底的寂暗之色,他看着她,怀揣的最后一丝期望,也慢慢沉入了深海。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一笑:“你知道了我父亲的死因?”
“嗯。”
“那么……你也一定知道,害死我父亲的凶手是谁吧?”
平心而论,唐安斓原本是有些怨燕淮的,但是此刻,她注视着他发红的眼眶,心中到底还是酸涩难当,忍不住朝他靠近了一步。
“我知道。”
“你认为我不该恨关肃吗?”
“……你当然应该恨关肃,我也认为关肃理应得到任何惩罚。”她低声道,“但你不该把仇恨转嫁给阿烈,阿烈没有做错什么,而你……你居然纵容居心叵测的甄昱,想要阿烈的性命。”
“那次魔术俱乐部的事故是个意外,我没料到甄昱真的会对关子烈下狠手。”燕淮用力咬了一下牙,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终是把那句话问出了口,“然而……斓斓,你觉得关子烈无辜受害,难道我当年就不无辜了吗?我凭什么就该失去父亲,又差点被火烧死,最后还要遭受威胁,背井离乡呢?”
唐安斓神色微怔:“你说当年那场火也是……”
“是关肃找人放的,目的是胁迫我妈不要再试图抗争,否则她不仅会失去丈夫,还会失去我这个儿子。”
“……”
“所以斓斓,你看,我和我妈曾经被逼到了什么程度?那时的我才十二岁,无力反抗,只能苟且偷生——但是现在,我马上就十八岁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我总该做些什么,给我爸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唐安斓缓步走到了燕淮面前,她将手搭上他肩膀,放轻语气劝道:“我能理解,但惩罚关肃的办法有很多种,我会帮你,你不要再跟甄昱站在同一阵营了好吗?甄昱不是个善良的人,他只是在利用你罢了。”
“甄昱能利用我,至少说明我还有利用的价值。”燕淮无奈地闭上眼睛,“更何况除了他,我目前还能倚仗谁?你说办法有很多,你能给我举举例子吗?”
“……我们需要慢慢思考对策。”
“可是我等不及了,我已经等了五年,不想再白白浪费更多的五年。”
唐安斓为难垂眸,无言以对。
晚风拂过两人衣角,温度微凉,街道的喧闹也隐约远去,时间仿佛就定格在这里。
良久,燕淮抬手,动作很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朗温柔,只是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悲伤。
他说:“斓斓,你有不喜欢我的权利,你可以选择任何人,但……为什么非得是关子烈呢?”
他放在心尖上想念的女孩子,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就算她不喜欢他,他也愿意永远做她的兄弟,小心翼翼呵护这份年少的情谊。
但为什么,她一定要喜欢上他杀父凶手的儿子呢?
他无法祝福。
唐安斓的心跳刹那间漏了半拍,而后又蓦然急促如擂鼓,难以平复。
她并不傻,看事情大多通透得很,当然也了解他对她的心意,遗憾的是她不能给出回应,因为她始终只拿他当朋友。
这或许对他不够公平,尤其站在她身边的是关子烈,他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燕淮,我……我很抱歉。”
“你这么回答,就算是承认自己喜欢关子烈了?”
唐安斓愣住。
燕淮定定地看着她,他似有所悟:“我明白了,你从没跟关子烈提过这种事?你这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怎么在感情问题上就犯傻了?”
“……”
“还是说你到现在也没确定,自己究竟是真的喜欢关子烈,还是看他母亲早逝,父亲不慈,亲情缺失,本能地想要保护他——就像你当年保护我一样?”
她家境良好,又有开明的父母和宠自己的姐姐,从小就生活在爱里,且同时继承了父亲的英雄情结,和母亲温暖待人的性格。
她懂得如何去关怀别人,对亲近之人毫不吝惜真心,但她不一定懂得更深层意义上的区别。
什么才算是喜欢?
唐安斓看见了自己在他瞳仁里的倒影,也在那一瞬间回忆起了许多印象深刻的画面,她略显茫然的神情,就在彼此的沉默里,逐渐变得清晰而坚定起来。
她抚摸着颈间那枚金属玫瑰的吊坠,半晌,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是那样的,阿烈并不需要我保护,我只想陪着他。”
希望能够长久地陪着对方,能陪多久就陪多久,能走多长就走多长。
那种感觉,和任何人都是不同的。
话音未落,她忽觉腰间一紧,人已经被燕淮拥进了怀里。
腕间手环的铃铛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