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
自从上海沦陷之后,沈熙觉便几乎断了和天津的联系,他这么聪明的人自然看透了日本的盘算,他是张先生背叛青帮的替死鬼,他是沈家在上海的人质。
“拔了香头,你就不再是青帮的人了。”
在沈熙觉答应安野秀一条件的前一晚,他去了大世界见了黄先生。
“我以后做的事,就都跟青帮无关了。”
“背义之人,按帮规是要杀的。”黄先生神色冷凝的说道。
沈熙觉点了点头,“这事儿,我来办。”
“有事让雁声来找我。”
那晚别过黄先生,沈熙觉隔天便被青帮剃了名,从此他不再是青帮的人,如他所说,他所做的事都再与青帮无关。
前些年,南满商会找黄、张、杜三位先生谈生意,想借着青帮在上海的势力和财力,在上海搅动时局,但杜先生和黄先生都不屑和日本为伍,便让沈熙觉出面推了。只是他们万没想到一向不作声的张先生却和日本人暗中搭上了。杜先生和黄先生在大世界遇袭,沈熙觉在恒社被人埋伏都是张先生和安野秀一下的手。
黄先生、杜先生、张先生是早年拜过把子的兄弟,杜先生临走时嘱咐沈熙觉,只要他姓张的不要太出格就随他去;黄先生也是对他一忍再忍,直到姓张的暗地里杀了不少青帮兄弟,黄先生和杜先生才决定按帮规处置他。
张先生在青帮的地位和黄、杜二位先生齐肩,按帮规能动他的人只有黄、杜二位先生,否则就是以下犯上,就算处置了他,自己也要受帮规惩戒的。而张先生一向小谨小慎微,以眼下黄、杜二位先生的处境,想要动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沈熙觉正在这个时个候被安野秀一算计了,便顺水推舟全当不知内情,做了张先生的挡箭牌,消弱了安野秀一和张先生对他的戒心,同时,他和青帮断了关系,要杀谁也全然和帮规无关了。
因为此中缘由,沈熙觉便断了和天津的联系,尽量不把沈家牵扯进来,但当他接到沈熙平打来的电话时,他真的太高兴了,高兴的把所有盘算都抛之脑后了,他只想要大哥一个交代,他没有让沈家蒙羞,他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对得起父母的生养。
沈熙平的电话比什么药都管用,接到电话当晚沈熙觉饭也比平时吃的多了些,人也立刻有了Jing神,顾廷聿心下真是松了一口气。
“要不要我陪你去?”
沈熙觉靠在顾廷聿肩头,慵懒的摇了摇头,用微哑的声音说道,“我自己去,”说完便倦倦的合上了双眼。
顾廷聿看着他的睡容,久久舍不得把目光移开。上海犹如魔鬼的巢xue,顾廷聿身在其中心里笼罩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安,他每天要面对着敌人,他要伪装自己,看着和他一样怀着爱国之心的同胞被杀,有时候他甚至羡慕那些被杀害的同胞,他们堂堂正正的面对死亡,而他只能在魔鬼的巢xue里继续伪装。
风雪沾shi了外衣,裴英陪沈熙觉在月台上等着,可过了很久,火车上的人几乎都下完车了,依旧不见沈熙平的身影。
沈熙觉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儿,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了深深的不安,他再也等不了了,于是便跑上了火车,挨着车厢的找,从车头一个包厢一个包厢的找,裴英看他急成那样也跟着一间间的找。
裴英伸手拉开一间包厢的门,刚开了个门缝,浓重的血腥味便涌了出来,裴英心底一沉,从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车窗边坐着一个身影,帽檐压的有些低像是睡着了,他对面的软卧上倒了一个身影,血已经染红了褥子。
裴英急忙关上包厢门,瞥了一眼正在查看另一个包厢的沈熙觉。
沈熙觉正从那间包厢门口里退出来,转眼便瞥见了裴英。
“这间没有。”裴英极力的让自己平静,挤出了些许笑容,问道,“会不会没上车?要不咱先回吧?说不定大少爷被事耽搁了。”
裴英不确定自己掩饰的好不好,也不确定包厢里的人是不是沈熙平,但他确定倒在软卧上的是老张。
沈熙觉的神情告诉裴英,他这个谎撒的一点儿也不高明。
沈熙觉缓缓的拉开了那间包厢的门,看了一眼倒在软卧上的老张,转眼看向了窗边的身影。
人在遭受致命的打击时候,往往只是平静,而后才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此刻的沈熙觉便是如此,他看着窗边的那个身影,蹲下身子伸手揭开了那压低的礼帽,沈熙平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映进了眼里,蓦地,他的头无力的歪向了一边,咽喉处一道血红的口子,血已经从那里流尽了。
沈熙觉伸手轻轻推了推大哥的身子,像是想要叫醒他似的,触及衣襟的瞬间,温冷的感觉像刀一样割开了他的心,翻转手掌,满手都是沈熙平的血,他的衣襟早已被血洇透了。
顾廷聿接到电话时候已经过了中午,裴英把失了魂似的沈熙觉带回了家,他坐在小书房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看到沈熙觉的时候,顾廷聿心如刀绞。
沈熙觉心口堵着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