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鼻酸,纤长的睫毛抖了抖,眼泪无声地就在眼角滑落。
颜睿怔了怔,伸手去替她擦眼泪,却被宋颂别开脸避过了。
抗拒的模样,像只缩在地里的刺猬。
年轻的将军放软了声音,好言好语地哄:“是那次陪我守灵吗?”
“这种伤,没半个月都好不了,我也就只有在那次离开了京都两个月。”
“问完了吗?”宋颂的声音里,都是哭腔。
显然,她没否认,就是他猜对了。
拿鞭子抽人的,只剩下太后。
可她这么多年,连半个字也不曾对自己提过。
颜睿一想到她小时候拉弓都嫌痛,这会儿疼得心都皱到了一起。
宋颂抽了抽鼻子:“问完的话,就把衣服还给我。”
颜睿递衣服的时候,很自觉地撇开脸。
宋颂穿好衣服,丧气得要命,红着眼睛,已经一副慷慨就死的打算。
颜睿靠在树干上发呆,就冲她招招手。
宋颂苦大仇深地走过去,却见他拉开衣襟,从脖子上扯出一条红绳,顶上的坠子不是别的,却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金叶子。
颜睿摘了金叶子递给她:“我现在身边没有你喜欢的,能逗你高兴的东西,这片叶子算独一份了。”
宋颂也没想到这种小玩意儿他会贴身带,本能就道:“难怪丢了好几片,原来是被你拿走了。”叶片上的纹理已经很浅了,显然是被人经年累月摩挲给抹掉了痕迹。
颜睿张了张唇,就没说话。
宋颂Yin阳怪气,决定死前让自己痛快一点:“堂堂睿王,居然是个宫里的贼,难怪查了那么久都没查到。”
颜睿忽然抓了她的手,径直按在了他的胸口,反唇相讥:“那堂堂太子,不也是窃物于无形?”
就像幼年两人在学堂里的拌嘴。
他目光灼灼盯着她。
她掌心下,是他赤-裸的、炙热的、结实的肌rou,跃然有力的心跳。
他的胸口有块叶片大小的纹身,盖着一个指面大小的疤,距离心脏也不过尺许。
“被蝎子咬的,我嫌难看,就让他们弄了个点东西画上去,就照着这片叶子纹的。”
颜睿轻描淡写,但她却听得心惊。
宋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你在这里……待得也不高兴?”
至少白天军营里,她明显觉得他情绪很坏。
颜睿错开目光,才在微凉的月光里叹气:“本来打算在边关老死一生,偏偏有人又来动摇我的决定。”所以他没有控制住情绪,吓到了她,对她拔刀怨怒。
良久的沉默后,是他先开了口。
他问她来千机营的目的,宋颂斟酌了一会,决定实话实说。
横竖她败局已定,挣扎也没太大意义。
却没想到,颜睿居然真的替她谋划起来。
如何翦除太后的羽翼,如何劝服中间的士族,以及兵变的时间。
每一项都在将她的利益最大化,宋颂听得瞠目结舌,末了,只讷讷地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颜睿弯了弯唇:“臣想过了,反正殿下欠我一座摘星楼,日后等我卸甲归田,殿下可以考虑将我金屋藏娇。”
宋颂一下子回不了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哈?你,你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两人并肩靠在树下。
军旅生活粗鄙,颜睿早丢了京里士族的含蓄,懒洋洋地靠过去,同她耍无赖:“要老婆,不要脸。”
眼风不忘轻佻地刮了她一眼。
刹那间,上挑的眼尾,流风回雪,京城里那个少女梦里的情郎,再次风流倜傥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两人话虽然没说破,但宋颂自然也不傻,又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她既然还在高位,金屋藏娇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总感觉……不对劲吧?
她咬了咬唇,红着脸:“日后倘若你想娶哪家贵女,可以——”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可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还想做人上人。”常年执刀的粗粝掌心,把玩着她细软的手指。
小哥哥开起荤段子来,甚至还有读书人的文气。
宋颂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人上人是什么意思。
顿时就想到小时候撞破侍卫和宫女在假山后做的事,脸都红了,低低骂了句:“不知廉耻。”
却听那人说:“我知廉耻时,一个人到了燕野关,结果整整三年,都看不到你。我知道,作为臣子,肖想未来的皇帝是不对的,更关键的是……”他说到这里,揶揄地扫了她一眼,“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殿下想必也知道了,反正我不想做下面那个,这就更大逆不道了,以后落土入黄泉,我要是不知廉耻,可能在地底下都会把我爹再气死一次。”
她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