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叶迭与苏心仪夫妇逝世的年份。
按说日记是最私密,最能展现一个人内心真我的平台,但几个人翻过来倒过去,硬是没在记述中找到多么激烈的字眼,也或许深层的激烈情绪并不会形诸于文字。饶是如此,这些平平淡淡的文字构筑成的事实的圆,局外人看来已足够惊心。
说不清是不是因为第一个发现日记,就额外上了心,亦或哪根心弦被触动,张佳乐悄悄保留下了日记本中的一页。那一页纸本被撕掉,不知为何又没扔,依然夹在纸页间,也给人提供了截留的方便。
空荡荡的纸上抄着一首歌词,张佳乐后来查过,是一首宗教歌曲《我主,我正等待你再临》。其中一句字迹晕染开来,轮廓模糊,印着小小的水迹。
“我也等候你许多岁月,从少到老。”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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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类生物,即便死到临头骨子里八卦的因子也消不去,况且他们这还没到临头,最多也就肋巴骨。看日记的人不可避免地歪楼讨论了一下,为何这两人没有走到一起,是青梅打不过天降还是大宅门包办婚姻棒打鸳鸯?问叶修,当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他知道的可能还不如百度百科……
他们或许从来也不是恋人。并没有哪个时期的日记格外欢脱,渗透出热恋中的甘美甜醉,情缘之起,多少包含一点偶然,他们可能就是欠缺了这一点偶然。不排除还有别的原因,那就更远非外人所能知的了。
那叠书信倒有一大半是叶氏夫妇手笔,若说南方与苏心仪关系不好,只怕不见得。信中多是些家常琐事,肖时钦还看到过“近日夜里多梦,梦妹手制酱菜,望托人带几罐来”的句子,令本想从书信里找线索的几个人大失所望。关于石头的消息,双方也一直在书信交通,但显然两边都没找到。
从邮戳的地址看,叶迭夫妇的行踪飘忽不定,只在北方老家停留过几年。一封一封挨着看下来,终于在1960、1961两个年份的信件中察觉到一丝异样。
其实1958年后,信件的数量就明显减少,到了1960年,信中几乎全是闲话,不涉自身,连着几封信推脱了见面的提议。从一次比一次委婉的语气和滴水不漏的理由中,可以看出南方明显是发觉了什么,一封信接一封地追问,1961年7月之后,除了那封没有标注日期的苏心仪亲笔信,不再有任何信件。
结合叶迭夫妇的逝世年,已经可以得出一个不妙的结论。苏心仪最后的信依邮戳看是发自素南县,她提到“八月中匆匆返陇”,又说“大漠凶地不可久留”,还透露夫妇二人随队进入了祁连山,后面的话语更有永诀惜别之意,那叶迭夫妇是在祁连山中牺牲的吗?因为什么?
收到这样一封信,也难怪南方把信往书下一压便匆忙离开,可是此后这么多年,她难道便再没回过这里?
“1961年……1961年的日记谁在看?”肖时钦问,站起来就双腿一软,向前扑去,叶修及时托住了他的腰。
“我。”唐昊说。
“有什么发现吗?”
大家都被他声音里的虚弱吓了一跳,肖时钦伸手撑在叶修手上,借力站直,脸色苍白得吓人。张佳乐两眼紧盯着日记,也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你自己看吧,这一年全年也就四篇。”唐昊直接扔过来日记本,“只知道他们见了一面,叶……他家里好像情况不太好。”
“1961年,一月廿七
又一年新年。小骏二十五,小驰二十,小圆十一。
原以为去年不能聚首,今年总能一见,形势险恶出我意料。他不说,我总知道。
叶家赫赫扬扬时不见他春风得意,反躲之不及,宁可远游,如今却要回来共患难。他真的当这里是家,为何要苦寻归路?若不当这里是家,为何又要退让到这一步?他自己不怕,心仪姊可是吃了不少苦。
但愿如他所言,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便不以苦之为苦了。”
“1961年,三月十八
入春以来,双目疼痛加剧,初时尚可忍耐,继而汗如雨下。蛇啮数次方缓少顷,终不治本。
师父走前那几年,曾遍寻名医治眼,还冒险做了手术,也没根治这自古传下来的痼疾,我是太奢求了。
小叶子来信问我收徒一事,料监守已松,不必每封信件拆开检查。比起他,这‘牛鬼蛇神’的帽子扣给我,倒一点也不冤枉。
这门奇术觅一传人本就千难万难,少年人心慕德先生与赛先生,有谁肯回头学牛鬼蛇神的东西?”
“1961年,八月二十一
即使自由让我一无所有,我也要选择自由。
他曾用毛笔把这句话抄了贴在床头,现在大抵早忘却了。
……是我的错,不该和他吵架,明知道他有太多身不由己,太多牵挂放不下。念障便是如此,看得透,却看不开。
聚日苦短,谈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又是何必。”
“1961年,九月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