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披散着,身无缀饰,看来单薄而惨淡,正是数月前还跋扈骄横,与天子不睦的皇后苏氏。
此刻她正以头抢地,嘤嘤哭泣着求道:“求陛下绕过妾的母亲,母亲年岁已大了,实在不堪流放之刑……”
不久前,她父亲苏裕已被免去尚书令一职,一月前,其家中众人则都被判流放之刑。
然一朝败落,又经先前苏氏族人北逃,却被羌人诛杀之丑事,苏裕接连受打击,已一病不起,竟于一月前一命呜呼。
其妻周夫人丧夫后,亦脆弱不已,眼看就要被发配边地,便辗转求到皇后女儿面前,盼她能想想办法。
面对母亲低声下气的苦求,年轻的皇后终于认清现实,放下一身骄矜,亲自披素衣至天子跟前哀哭求情。
可面对皇后的苦苦哀求,萧明棠却始终无动于衷。
他漠然地移开视线,冷笑道:“皇后是不是糊涂了,你母亲受你父亲牵连,最无可恕,能留性命已是侥幸。”
说着,他百无聊赖地自一旁烛台上拔下一支正燃着的红烛,微微倾斜,看着那烧化的蜡化作透明泪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又迅速凝结。
“你来求我,又有何用?”他垂着头,语气中亦是死气沉沉,“朝中之事,如今有哪一件,是我做主的?”
苏皇后浑身颤了颤,始终埋低的脸也僵住了。
朝中的事,的确早已不是天子做主,而由袁朔大权独揽。
非但如此,袁朔自为尚书令后,便在朝中大肆铲除异己,不但将苏氏一族连根拔起,还将背后与之势力交错的几大世家一同重击,令其元气大伤。
如此人物,哪里能容她去求?
她攥紧双手,压下心底的耻辱感,继续哭道:“陛下与妾,好歹夫妻一场,妾的父亲已去了,苏家于大相公已无甚威胁,只要陛下下令——”
话未说完,一支正燃着的红烛便陡然甩落至她身前,离她素白的裙裾只两寸之遥,稍不留神,摇曳的火苗便会舔上她的裙摆。
“住口!”萧明棠怒喝一声,Yin郁扭曲的眼神狠狠瞪着她,“我凭什么要对你们网开一面?”
皇后一时噤声,颤颤巍巍跪在原地,瞪着那一簇左右摇摆的火苗。
殿中寂静,宫人们也都隐在角落中,大气也不敢出。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便见个褐袍长冠,气宇轩昂的年轻郎君从容入内,一步步不疾不徐地行入殿中,面对天子也不跪拜,只垂眸瞥一眼地上的皇后,抬脚将那烛芯燃起的火焰踩灭。
火苗猝然消失,冒出一缕青烟,袅袅上升。
皇后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对上那双深沉无波的眼眸时,怔了怔,也不起身,只下意识唤“大相公”。
来人正是袁朔。
分明一个是臣子,一个是皇后,可跪着的那个,却是当朝皇后。
袁朔冲地上的皇后略作揖,轻声道:“周氏之刑,不可减免。皇后且节哀。”
一语出,已完全打破了皇后的希望。
她容色惨淡,双眸失神,再不多言,只瘫坐在地,任由宫人将她拖拽而出。
萧明棠仍坐在阶上,望着被拖行而出的女子,仿佛看到了不久后自己的下场,眉间的Yin沉又多了几分。
他低垂着头,绞动着指间衣料,冷声问:“袁相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如今,他这个皇帝连朝会也常告假,横竖朝中大小事宜,都有旁人做主。袁朔也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平日无事,连行礼问安也免了。
袁朔双手背后,面色温和,并未因他的冷待而不悦:“郗使君大败羌人,收复长安,北伐之大业既成,便该好好封赏。众臣已商议,愿意请陛下赐十郡予之,建宋国,以郗使君为宋国公。”
他语调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萧明棠却着实一愣。
国公之爵,晋室南迁之后,还未曾有过。便是已故的崔大司马崔恪峤,临终前也不过得了个郡公的爵位。
然不过一瞬,他便明白了。
郗翰之如今的功劳与声势,已非任何一人可比拟,便是袁朔自己,也难望其项背。
不久前,当北府军将领押着后秦皇帝姚符,一路入建康城时,建康的百姓便沸腾了。
其时之情形,堪比一年前,北府军将南燕皇帝晏怀南之首级送来时的盛况。
数日前,姚符被当街问斩。
身为天子,他未亲自观刑,可那一日城中震天的欢呼声,便是身在宫中,也听得一清二楚。
这世道,终究是有轮回的。
他忽而笑出声来,望过去的眼神仿佛淬了毒:“袁相公可是怕了?如今朝中纷乱不断,我看你要拿什么与郗翰之斗!”
袁朔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攥紧了。
他知道,萧明棠说得不错。
如今朝中,各世家之间,争斗不休。
苏氏等几家倒下后,便一下空出许多要职,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