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还是犹豫,我总怕眼前的光景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曾自云端跌落泥潭,如今每行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瞻前顾后。便如眼下,她分明已感到心意渐动,却似再拿不出上一世初嫁给郗翰之时,那种孤注一掷,全心投入的勇气。
戚娘望着眼前虽已有了数月身孕,却仍纯稚如初的年轻女郎,心中生出一阵温情。
她年岁长,陪在阿绮身边亦是最久,几是自她出生起,便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虽是主仆,情谊却格外不同。
“婢自然是高兴的。”她伸手抚着阿绮乌黑柔软的发鬓,微微笑着,眼角弯起细微纹路,“不知郎君先前做错了什么,教女郎这般抗拒,可婢了解女郎的性子,知道定是事出有因,如今见郎君是真心待女郎好,女郎也已有所改变,自然更好。”
她鼻间忽然有些酸涩,眼角也闪出shi意:“我家阿绮女郎啊,从小孤身一人,就要比旁人更谨慎小心些才好,咱们不急,安下心来,慢慢的。”
阿绮明白,戚娘说的,是指自己自小未得过母亲关怀,父亲也常年不在身边,十岁上便已父母双亡,身边的亲人,除了堂姊崔萱外,也无真心待她好的。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去环住戚娘的腰身,将脸靠在戚娘的胸脯处,微微闭目,努力放宽心神。
她从前过得看似风光,实则却比寻常世家女郎更拘束艰难,兼前世时过得那暗无天日的两年,即便不刻意回想,也总会留下些Yin影,眼下实该放宽心。
接下来数日,她仍与先前一样,每日安心静养,闲时往刘夫人处问安说话。
倒是寿春城中数位官家妇人,竟也开始登门拜访。
那几人乃是寿春的几位郡官的眷属,虽非高门大族出身,大多也出自书香门第,为人处事皆和善有分寸。
阿绮从前与郗翰之不睦,虽长居寿春,却也不大愿与他身边同僚的夫人子女多往来,乍见几人送帖登门,自然惊讶不已。
那几位夫人亦是头一次见刺史夫人,先拜过刘夫人,又往她院中来。
众人知她疑惑,其中一人便解释:“夫人不知,我等登门,乃使君授意。使君体谅夫人孕中,却不能亲自陪伴左右,恐夫人寂寞,便与我等夫君知会过,令我等常来,陪夫人说说话。”
阿绮一愣,这才明白是郗翰之的意思。
她凝神想了想,便忆起那日她给阿姊写信时,曾流露过些许想念的意思,他瞧见了,便问她是否平日也觉寂寞。
那时她只道是想念从前与堂姊一同说悄悄话的日子。
她平日一人住在府中,虽有不少仆婢陪伴,有时的确也觉少有人能说体己话,只是她从未向他表露过,他却注意到了,如今一声不响,替她寻来这些人做伴。
另一位妇人笑得羡慕,道:“使君待夫人着实体贴,出征在外,也挂念着夫人的日常起居。”
此话既是恭维,亦是真心。
时下郎君,但凡有雄心壮志,欲在仕途上大展宏图的,多常年奔波在外,而将妻儿留在家中,一年半载不曾有信,如郗翰之这般,面对北伐这等准备多年,举国瞩目的大事,仍能时刻牵挂夫人,的确少见,难怪教人羡慕。
阿绮听着众人的言语,抿唇笑了,心底竟第一次生出想给他写书信的念头。
……
却道郗翰之自寿春出发后,虽记挂着家中,于战事上却毫不含糊。
他将彭城选做驻地,抵达后,便兵分四路,由先前已定下的手下将领率领,分别由淮、淝转往许都、洛阳二地。
后秦正逢内乱,各地守军犹如群龙无首,面对气势汹汹北上的晋军,竟是束手无措,纷纷附降,令晋军进展神速,不过月余,便拿下了洛阳。
洛阳曾为都城,更也在当年司州之内,攻下洛阳,便意味着长安已近在咫尺。
开战如此顺利,北府军上下振奋不已,各个摩拳擦掌,只待进发长安。
郗翰之却不敢掉以轻心,待消息一传来,便召众将至帐中商议,数个时辰后方休。
待众将离去,刘澍恩方将才收到的家信送入帐中。
郗翰之本已有些疲乏,欲小憩片刻,一见他手中信,便知是阿绮寄来的,一下便睡意全无,坐直了身子,接过拆阅。
先前他头一回写信予她时,心中除了隐隐的期待,更有些忐忑。他虽在心中写了不必她即刻回信,可心底却又恐因着这一句,她便干脆不回信了,遂在送出前,又仔细交代定要等她回信。
幸好那时距离不远,不过一日便收到了回信。
她所写不多,与他洋洋洒洒数百言比,短短百余言,着实有些少。可饶是如此,他也已觉珍贵不已,直揣在胸口处多日,反复地看,直至十日到了,才将早已写好的书信送出,等着她下一封回信。
到今日,已有整整四封。
今日的信,虽仍不及他那般仿佛有千言万语怎么也说不尽,可比起第一回时,已是多了许多。
他将早已写下的回信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