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橱柜,其中属于阿绮的衣物,也统统没了,只他一人的衣衫孤零零地在。
他心中总有些不安,却说不出为何。
正出神间,门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便到脚边。
他低头看去,见已然大了许多的汤饼正蹭在他脚边,咬住他衣摆,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女主人不在,连这畜生都是一副没Jing神的模样。
他轻叹一声,低头抚了抚汤饼的脑袋,取了块rou干递给它。
待婢子们替他稍稍梳洗更衣后,他便将先前刘澍恩安排在府里的一仆妇唤来,问:“夫人离去前,可曾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那仆妇互相看了看,回忆道:“夫人并无许多不妥。不久前,唤了医家来看诊,后来也未见服药,应当无碍。”
她想了想,蹙眉道:“倒是后来两日,夫人命人将库房中的不少财物都重新整理了,此番往宁州去,也一并带走了,大约是要赠给宁州的那位夫人。婢本想向刘参军汇报,可刘参军随使君去了北边,使君后来也未再令婢等多留意夫人,遂未当即告之刘参军。”
郗翰之蹙眉问:“库中财物,她带走了多少?”
他知道,库房中所存,皆是她从崔家带来的嫁妆,部分留在建康,余下带来寿春。
那仆妇道:“婢不敢私入夫人库中,只大约地估了估,夫人当带走了十之四五。”
连嫁妆也带走了半数。
郗翰之只觉眉心跳动,心中不安的预感愈甚,沉默片刻,方命她退下。
屋里没了人,越发冷清。
他行至案边,取了她平日常用的香,投入香炉中点燃。
袅袅烟雾升腾起,凝神香气钻入鼻中,方令他原本紧绷的心神稍稍松懈。
他斜倚在榻边,脑中想着事,渐渐阖眼睡去,悄然入梦。
……
三月上巳,日升云净,天光明媚。
经这数月奋战,他终于在这一日,带着骁勇的北府兵,直入都城建康。
一月前,天子见他这昔日的寒门子之势已锐不可当,便匆匆给他加九锡,赐王爵,使他成了有晋一朝,唯一一位异姓王,妄图以这样的殊荣,暂缓他向都城进发的脚步。
可他心中明白,建康城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君也好,臣也罢,早已与他势不两立,此时这点微薄的虚名,已不足以令他心动。
更何况,同泰寺中,还有他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
阿绮,她还在那儿,期盼着她的郎君,有一日能跨过重重阻碍,回心转意,重新带着她,一同北上,看一看她父亲心心念念的故土。
……
不久前,他在广济寺见过崔萱后,便回去将两年前在姑孰时,府中所有服侍的婢子也好,仆从也罢,统统唤来,一一送到军中审问。
几番查问之下,才终于知道,原来当年的一切,从头至尾,竟都是有人从中作梗!
那作祟者不是旁人,正是远在建康的萧明棠与苏后,和近在眼前的表妹陈红夫。
如此真相,实在令他痛苦不堪,悔恨不及。
整整两年的误会,他却亲手将阿绮推入火坑,直至此时方幡然悔悟。
他当即加快步伐,引兵往建康而来,只盼为时不晚,仍能将她救出苦海,以余生弥补这两年的种种痛苦。
今日,终于要靠近了。
……
建康城附近几座拱卫之城皆已被占领,城中也已有先锋部队提前入内,将街道等都清查肃清过。
他才入城中,便有自皇宫中奔来之人,报道:“使君,一个时辰前,陛下得知建康已被包围的消息,已于宫中自缢,眼下已驾崩。”
他一面策马,一面听着属下的话,面上只稍稍波动,仿佛是恨意与怒火消散了些许,可压抑在心底的痛苦与悔恨却丝毫未得缓解。
刘澍恩随行在侧,问:“使君,陛下驾崩,可要先往宫中去?”
他勒了勒缰绳,稍稍犹豫,可抬眸看一眼远处高耸的佛塔,听着那四角上的铃铎为风所激,荡出的清泠之音,便觉仿佛受到牵引,重新扬鞭奔驰,道:“先去同泰寺!”
建康已在掌中,他该先去见阿绮。
众人遂随他一同绕过宫城。
西北方的同泰寺此刻早已被兵卒们团团包围,偶有僧尼悄悄逃出,也不过行出数步,便又被捉住,关进附近屋舍中。
如今大势已定,只差昭告天下,往来巡逻的士卒们已没了先去的紧绷,渐渐有些懒散。
守在塔下的三卒虽还紧握刀剑,却已趁四下无人,聚在一处说起闲话。
其中一个抬头望一眼浮屠,道:“你们可知,这塔里关的是何人?”
另外两人摇头。
他们皆常年奔走军中,南征北战,未曾听闻过建康城中逸事。
那人嘿嘿一笑,道:“我方才听人说了,里头是使君先前的那位夫人!听闻是个难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