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案上素白的缣帛,仿佛撒娇嗔怪般,摇头道:“方才才要写,可眼下郎君归来,我忽然不想写了。”
自回寿春后,她已不再刻意同他保持距离,抗拒疏远,每日里相处,虽不似前世那两年般满是柔情蜜意,到底也已尽力如寻常和睦夫妻一般。
郗翰之从未见过她如此娇俏可爱的模样,一时只顾痴痴望着她扬起的小巧脸庞,心中涌起一阵又酸又甜的爱怜之意。
他情不自禁俯身过去,一手扶住她脸庞,细细吻住她颊边似盛了蜜般的浅浅酒窝,嗓音喑哑道:“不写便不写,我家小阿绮,想要怎样,便能怎样。”
阿绮侧头躲了躲,却恰露出一段纤长洁白的脖颈,迎上他双唇。
她双颊绯红,眸含水雾,容色楚楚,问:“郎君说的可是真的?”
屋里的婢子们早已识趣地退下,翠微也悄悄自屏风后绕出,将屋门阖上。
郗翰之一把将她抱起,放到床边,俯下身去,额头抵住她,笑着吻她红润唇瓣,含糊道:“自然是真的。如今你与母亲,便是我最重要得人。我说话算话,只要答应阿绮的,决不食言。”
阿绮任他痴缠,眉眼弯弯地笑着,趁着间隙轻声道:“郎君要记得自己说的话……”
郗翰之不疑有他。
眼前的女子娇如海棠,艳如桃李,眉梢眼底,鼻尖唇角,一寸寸一缕缕,都牵得他心神荡漾。
此刻便是有□□鸩酒在前,只怕他也要毫不犹豫地饮下,哪还顾得上其他?
过了许久,屋里的痴缠方渐渐止歇。
阿绮累极,闭着眼靠在他肩侧小憩,任他手掌在背后一下一下轻抚。
郗翰之平日最爱她这一身柔腻无暇的肌肤,此刻正有些爱不释手。
他侧过脸去,对上她满是倦意的绯红面庞,只见那两弯秀致黛眉轻轻蹙起,仿佛隐忍着痛苦一般,勾得他心底又是一阵柔软。
他细细看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事,不由伸过手去,将她下颚托起,问:“算算时日,你的月事该要来了吧?”
他隐约记得应当是这两日,只是忘了到底是哪一日。
阿绮闻言,心底却忽而一震。
的确,照先前的日子算,她的月事前日便该来了。可她这两日,非但月事没来,就连从前月事前会有的腹中坠痛之感也并未有,这才一时忽略,此刻经他提醒,方渐渐想起来。
她压下心底异样,缓缓睁眼眸,下意识伸手抚了抚小腹,不动声色道:“大约便在这两日了。不过先前随郎君奔波多日,身子有些疲乏,兴许会稍迟些时日,以前也是常有的。”
郗翰之“唔”了声,眼底闪过幽光,低头去吻了吻她额头,道:“若有不适,定要早些去寻医家来看才好。”
阿绮柔顺地点头,不愿再多说此事,遂道:“郎君此番再回寿春,可是想好了下一步该如何?”
说起此事,郗翰之渐渐凝神,面色间也多了几分沉肃,不如方才般温柔。
“我答应过,要替大司马将北方失土都夺回来,眼下已有燕、蜀二地,便可图谋洛阳、长安。”
阿绮静静听着,思忖片刻,问:“可眼下,郎君后方未安。”
她记得前世,他先是将荆州拿下,方图谋北上。而这一世,他已然先在私下与袁朔有过共识,二人暂都互不侵犯,且他重回寿春的时间,也早了近半年。
郗翰之望着床顶,闻言抚了抚她的乌发,道:“不错,后方未安。”
他自然明白她说的,乃是荆州。
近来袁朔动作颇多,南方的江、广二州,已有大半都为之笼络,已算是都入了他的麾下。
“眼下我仍听命于天子,若袁朔有逾越之举,则我便要替天子先将他除去。观如今之情形,即便袁朔无动作,天子也会寻借口逼他谋反,以期我与他一战,最好两败俱伤,陛下便能坐收渔利。”
他说到此处,话中已带了些难掩的沉痛与愤然。
这便是士族们掌控的天下。
为了争权夺利,内乱不断,却给了胡虏趁虚而入的机会;为保文脉,衣冠南渡,不过区区数十年,便已失了斗志,不思北返故土,只愿偏安一隅,为了所谓的家族荣光,权力富贵,可将百姓与身为汉人的尊严统统舍去。
如今他本可倾力北上,却仍要被国中内乱拖延脚步。
他沉痛地闭了闭眼,将身边之人搂得更紧,脸埋在她发间,嗓音嘶哑道:“阿绮,你会等着我的,对吗?”
他想,无论世人如何看他,身边的女子,定是最懂得他心意的人。
阿绮任他抱着,双眼越过他的发,望向内室屏风上Jing致的花鸟图案,一时有些恍惚。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郎君,我会的。”
我会在远方,等着听你荡残除凶,收复故土的消息。
……
半月后,果然有消息传来,道袁朔已渐有往扬州进发的态势,不但屡屡派兵在扬州附近行进,更是与鄱阳王萧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