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宫门外的郗翰之眼中。
他非皇族世家出身,本无此殊荣,得伴太后天子出行,只因为崔女之夫,方得领随太后仪驾护卫之职,是以这日天未亮时,便早早至此,与宫中詹事一同行防卫之职。
面对无数高门贵女,他本并未多想。
横竖这些身在世家之人,从未将他这般寒门出身的放在眼中过。他此时之挣扎,俱是无谓,只有待他日后实权在握,功绩傍身,为旁人所不能为时,这些人方能懂得,生而为人,本无高低贵贱之分。
直至方才,那妇人行来,款款下车。
他方明白,何为天生风流,娇而不弱。
崔女顾盼间天然流露的风情与气度,岂是朝夕间便可养成?必是十几年Jing心豢养,以手捧之,金玉供之。
这般人物,的确生来便该立于人尖。
想起她昨日毫不留情的嘲讽,他心底本已消散的失望与愤怒又悄悄涌上。
即便是崔公之女,也不能免俗,与旁的世家女子一般,以出身论高低,不过如此。
归来不过第三日,他似已对新妇生出厌倦。此后,大约也难以为继了。
……
宫门未几便开,宫人分列两侧,迎太后与天子车驾出,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车帘掀起,但见车中端坐者,除苏后外,尚有个约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白皙清秀,唇红齿净,眼眸明亮漆黑,一身天子袍服,正是那位五岁便登帝位的天子萧明棠。
他本还端坐着佯作肃穆威仪状,然待目光方瞥见立在近前的阿绮时,却立刻露出欣喜的模样,不顾周遭无数目光,便起身挥手唤“阿秭快来”。
若是往日,阿绮定已亲昵地上前,与他同坐太后两侧。可如今,她一见萧明棠眼下仍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少年郎模样,便下意识想起被他囚在浮屠中不见天日那二载。
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侧身避开他目光,正欲开口婉拒,却听苏后道:“到近前来吧,如今郗卿已归来,我也不好总召你入宫来,今日难得机会,且同我与陛下叙话吧。”
阿绮无法,只得当着众人面,踏杌登车,避过天子,坐至太后另一侧。
帘子放下,车缓缓而行,于宽阔御道上拖出一道逶迤长龙。
车中,萧明棠自阿绮入内后,目光便始终未自她身上移开,待她坐下,更是越过身旁的太后,直伸出手去,一把握住她袖口处露在外的一片白皙肌肤,笑道:“阿秭,多日未见,我着实有些想你。”
少年掌心温热,自腕上拂过时,带起一阵细微战栗。
阿绮不动声色抽手掩在太后身侧,垂眸道:“陛下莫玩笑,不过三五日罢了。”
萧明棠望着自己扑空的手,即刻敏感地察觉到她与从前的不同,不由眼神一黯,缓缓收手,看似仍天真明亮的脸庞闪过几分深思与Yin霾。
苏后怀着心事,未察觉二人变化,只笑道:“阿绮不知,前日你入我宫中,陛下因未能见到你,发了好一通脾气,直到今日起来,方好了许多。”
萧明棠白皙的脸庞微红,忙道:“母亲莫说了,我——我只是担心郗卿归来,从此不能再常见阿秭罢了……”
他如今不过十三岁,仍是孩童心性,阿绮看在眼中,却莫名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的恐惧。
她短促地笑了笑,尽力作出同从前一样的亲近模样:“陛下已十三啦,可不能再孩子气了。阿绮已大了,可不能如从前一般长伴陛下左右了。”
萧明棠一怔,黑白分明的眼眸愣愣盯着她,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之色。
苏后深知皇帝对这个自小在一处长大的表姐情谊深厚,又想起心中顾虑,遂拉住阿绮的手,担忧问:“阿绮啊,听闻你这两日,都与郗卿分居,可有此事?”
阿绮闻言便知,太后定是要劝她勿与郗翰之闹僵,便道:“阿绮只是想念堂姐,遂在菱洲岛住了两日。”
“如此便好。”苏后一双Jing明而稍显老态的眼眸凝视阿绮片刻,方语重心长道:“阿绮,舅母不妨同你直说,荆州有袁朔,北方有鲜卑屡屡扰边,目下仍需郗翰之替陛下与我除去这两个心头大患,你切不可因一时意气,坏了大局。”
“舅母知晓教你嫁给这等出身寒微的,实在是委屈了。你放心,不日他便要出阵寿春,你若实在不喜他,到时不必随他赴任,只留在建康,继续如从前一般,陪在舅母身边便好。待他替咱们将袁朔之流除去,舅母再帮你与他和离,届时再寻好人家,也不迟。”
苏后一番话说得仿佛情真意切,教人以为她真将阿绮当作至亲骨rou一般疼爱。
可阿绮心中清楚,太后如此,不过是要借她笼络住郗翰之罢了,待日后无用时,绝不会再多费心力。
她佯作不知,一副柔顺模样,低低应了声“是”。
苏后这才露出几分欣慰笑容来,抚着她搂入怀中,满意道:“如此才好,舅母没白疼爱你一场。”
坐在一旁的萧明棠将二人的话听入耳中,本有些黯然的双目,又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