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马车辚辚向东边驶去,崇礼侯府在皇城东南面。
花朝和杜誉挤在局促的马车里,两人彼此呼吸相闻。杜誉低头在剥一个橘子,花朝两手交叠,手心微微沁出点细汗。
杜誉手指修长,一个橘子剥的如分花拂柳,斯文好看。花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杜誉似觉察到,剥完,淡淡问:“吃吗?”
花朝立刻转过脸,连连摆手:“不吃不吃……”
“不吃你为何一直盯着它?”
果然。我那是盯它吗?我那是盯……
花朝突然意识到自己辨无可辨。算了算了就让他以为自己觊觎他橘子吧。总比让他觉得自己心思龌龊的好。
一会鸡蛋一会橘子,这要是做他邻居,该多倒霉。
这么想着,花朝愤愤接过橘子,“吃!我想吃,我想吃的要命!”囫囵往嘴里一塞。谁料那瓣橘子又大汁水又丰沛,一口咬下去,橘汁顺着未包严实的嘴角就往外噗噗直溢……
杜誉我¥#@%……&
见她如此狼狈,杜誉轻轻一笑。花朝见他笑得无辜坦荡,更想问候一遍他十八代祖宗。然,张嘴是不能张嘴的。只好拿眼睛瞪之,狠狠瞪之。此子欲以橘子谋杀老身,卑鄙至极,老身要替天行道。
杜誉自袖中抽中一方巾帕,递过来:“擦擦。”仍是那日狱中那方素帕,洗的十分干净,上面残余着淡淡的皂荚香。
罢了,天要行道自去行吧,老身是倦了,替不动了。
花朝擦拭掉橘汁,将巾帕递还杜誉。杜誉道:“夫人方才魂不守舍,有什么难解之疑?”
他倒时常敏锐的很。花朝不禁怀疑,他那人情世故上呆滞是不是装出来的。
花朝点点头。
杜誉道:“其实本官也有几点疑惑。不如这样,夫人问我一个问题,我也问夫人一个。”
花朝想了想,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来吧,姑且听听,遇到了实在敏/感的,大不了装傻充楞。
于是道:“大人请问。”
杜誉敛下眼皮,略略沉默了一会。抬目看她,目光深沉难辨,良久,方徐徐开口:“本官听闻,民间传说,康平公主幼时与陛下一同长大,十分思慕陛下。夫人久在民间,熟知乡闻传说,不知这……是否是真的?”
“竟……竟有这么回事?”花朝闻言微微一愕,扯着一张皮笑rou不笑的脸道:“民间传闻多捕风捉影,大人怎能信这等子怪谈?!”
杜誉见她神情不大自然,脸色暗了暗:“捕风捉影?那风是怎样,影又是怎样?”
“这……嗨!这我哪能知道!”花朝强陪着一张抽抽了的笑脸。真是邪性,这一回来京城,耳畔是左一个康平公主,右一个康平公主,皇帝都宣布公主死了,这些人还想翻甚蛾子。“大、大人是从哪听说的这个?”
“夫人怎关心起这个?”
花朝讪笑道:“自来民间最爱听宫中秘闻、王侯传说。民妇做版刻生意,想了解了解这位同行是从哪得到的这般好故事,想必十分好卖,有些羡慕,羡慕。”说完略顿一顿,又补了句:“大人不想说也无妨,民妇就不问这个了。”
杜誉却道:“是从南城一个说书人那听来的。说书人自称是听宫中出来的一个老内侍讲的。”
“宫中的老内侍?这般多嘴多舌……那老内侍还说啥了?”花朝接口就问。出口又意识到自己这反应有些急切,立刻摆摆手:“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杜誉道:“那老内侍说,康平公主为人刁蛮任性、冷血无情。”
“放……”花朝自座上一弹而起,车厢狭窄,头“咚”的一声撞在车顶上。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连忙扶着头坐稳,此地无银道:“这车怎么晃的这么厉害!”
转眸却见杜誉像尊宝相庄严的佛像,不动如山,面上有些挂不住,呵呵干笑两声:“大人真个是安如磐石、稳如泰山,民妇佩服,佩服!”
杜誉并不答应,反问:“夫人方才打算说什么?放什么?”
花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本打算怒斥“放屁”,若非撞了一下头,那两个字已然脱口,暗地里感谢上苍有好生之德,忙忙改口道:“放、放得开!对,放得开!我原想说那个说书人当真编的一手好故事,放得开!”
杜誉没有吭声,垂下眼皮。
花朝小心翼翼道:“现下……是不是该民妇问大人问题了?”
“你问吧。”杜誉双目微阖,枕在车壁上。眼下淡淡一片暗青,似是有些疲倦。曾经彻夜写文章仍神采奕奕的少年怎会疲倦。花朝觉得一定是天光暗淡,自己迷了眼。
花朝想了想,问:“大人可是觉得胡家和董家的命案和崇礼侯有关?”
杜誉不答反问:“夫人似乎很关心崇礼侯?”
花朝自请他带上自己时起就想好了理由,此时从容道:“大人,民妇与春熙班的名伶双喜一向交好,双喜数日前告诉民妇,她上崇礼侯府唱堂会的时候被侯爷看上了,要收作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