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愁善感,还没来得及悼念那惶惶逝去的四年光Yin,就听头顶又传来一遍冷声:“抬起头来。”
花朝只好放下自己的诗兴,依言抬起头——此刻已然身在狱中,自然能少生枝节就少生枝节的好。
然她抬头时没料到杜誉也正看着她,猝不及防间,两人四目一照,她微微一怔,连忙再垂下头去。
记忆中的清绝书生分毫未差地立在自己跟前,朗目如星、飞眉如剑,依稀还是那个话不多的木讷少年。
连衣裳都仿佛仍是那件洗的发白的长衫。
花朝忽有些后悔方才那把土灰。认出来又怎么了,至少再相逢时自己不输他太多,还有几分尊严,不像此刻,狼狈的像个臭叫花子。
罢了,都下了狱了,还死要什么面子。
头顶那片青天也沉默了许久,冷冷开口:“你其实不必如此。”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能身在官场日久,比旧时多了几分沉稳。
嗯?不必如什么?不必喊冤?杜誉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了?
她就知道杜誉这小子聪明盖世,不会轻易被小人的栽赃陷害所蒙蔽!不枉她当年对这厮寄予重望,她果然眼光犀利、没有看错人!
心思翻转间,花朝唇角忍不住浮上笑意,却听杜誉仿佛从恍然中抽身回来,口吻忽然变得板正,道:“马夫人请起,请坐下说话。马夫人不必跪我,本案是大理寺主审,本官也做不了主。”
花朝的笑横死在脸上。
牢房内只有一张床,杜誉让她坐,她只好坐到床沿上。杜誉站在她跟前尺许的距离,身材颀长,显得格外高大。
他侧身背手,没有看她,待她落座,忽然递过来一只手,手中一方素色巾帕。
花朝看看那帕子,看看递帕的人,不明其意。
“擦擦脸,本官……有洁癖。”杜誉见她不接,淡声道。
嘿,锦衣玉食真能让人矫情,以前和她一起赤手从土里扒红薯的时候怎么没听说他有洁癖?
花朝想起自己满脸土灰,一时那虚弱的自尊心又出来蹦跶了一圈,然而四年的江湖游历早让她明白面子里子不可兼得的道理,身子往旁边让了让,与杜誉保持一丈有余的距离:“民妇面有污秽,不敢脏了大人的帕子。”
杜誉并未理会她的话,反转过身来,目光上下打量花朝一眼:“夫人似乎在躲着本官,本官是不是见过夫人?”
花朝一怔,立刻赔上讪笑:“大人说笑了,几个时辰前红袖招中,民妇是头一回见大人。”
杜誉道:“哦,本官觉得也是。可夫人若不是在躲着本官,为何不肯以这巾帕擦面?”
我/擦,我/擦还不行吗?
花朝从他手中夺过巾帕,胡乱朝自己脸上揩了一把:“大人看这样可还行?”
杜誉果真端详她一眼,若有所思道:“这么一看,夫人似乎的确有些面善……”
我呸,面善你姥姥——咳咳咳!
花朝心思一转,忙忙轻咳两声,假装以袖掩面,躲避他打量的目光。见杜誉仍不依不饶地盯着自己,脑筋一动,立刻换了个思路,扯出个谄媚的笑:“大人这样的天人之姿,民妇若是见过,怎会忘得掉?”
“哦,是吗?本官有天人之姿……”杜誉以手轻触颊面,若有所思:“以前似乎也有人说过这话,还说垂涎本官美貌……”说话间,他脚下不自觉进了两步,与花朝的距离不到一尺,半俯身下来,端详她面盘,无端有压迫之感。
花朝听到“垂涎本官美貌”几个字,脑中轰的一声,面色通地涨红——这是她当年的原话,年少时为生活所迫,为骗一口饭吃,无奈曾口出妄语,如今句句都成了耻辱簿上无法面对的荒唐!然,少不更事时谁没犯过糊涂事说过糊涂话!杜誉这厮忒过狠毒,翻人旧账如挖人祖坟!杜大人,余乞汝为人!
慢着,这话什么意思?
杜誉记得那时的话?
那他这是在……
杜誉你个王八蛋!装大头蒜骗姑nainai我!
“只可惜本官只隐约记得这句话,却不记得那说话之人了……”
……杜、杜大人可真是个好儿郎!
“大人说笑了,呵呵呵呵!”见杜誉步步进逼,花朝只好干笑着连连后退。
杜誉却并不见好就收,继续俯身下来,更是伸出手,向花朝脸上探去……
你你你你你你……干嘛?你别别别别别……别过来!
看看!污秽官场,都把羞涩腼腆的小书生变成什么人了!
花朝眼见那手指离自己越来越近,只好继续后退,退到再无可退,却见那手半分停势都没有,情急之下不由大喊:“杜蘅思你住手!”花朝一直有一种错觉,发火时以三字称人能显得更抑扬顿挫、更有气势。十分遗憾,杜誉的全名是两个字,但令人欣慰的是……
“你叫我什么?”杜誉身子一滞,半晌方抽回手,直起身子,拱手行了一礼:“本官见夫人面上仍有一片灰迹,想替夫人擦擦。一时心急,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