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朋友吃饭呢,你也去吃午饭吧。”
还晓得找朋友一起吃午饭了,看来不是会寂寞孤独那一挂。曲景明暗忖道,他没有受到责怪,又收获老太太的日常生活新鲜事一桩,便高高兴兴结束了通话,把电话里的情形跟和春说了一遍,两人都很欣慰。
都不过半大的孩子,倒是开始把年近六十的老太太看成比自己还小的孩子了。
下午,两人再去问曲景明的班级安排。学校给的优待真是足够优,把他调进了最好的一班,这下还真跟和春一班了。按照中考成绩来排,两人做了一班的吊车尾。
和春看着班级表里用钢笔新添的“曲景明”三个字,表情贱兮兮的:“从初一第一次月考开始,我们的名字就没有排那么近过了,嘿嘿,虎落平阳了吧?”
照以前,曲景明保准丢他一个大白眼,可今天曲景明只是勾了勾嘴角,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分班表,语气略带揶揄:“那你就好好珍惜曲老师跟你同桌的一个月吧。”
和春:“……”没法儿反驳,毕竟这人真给他补习过,说是老师并不为过。
新学期第一次安排同桌也照成绩排,顺着列表下来,同性别的两两组合,班里的男生又是双数,因此他们就必然是最后一组男生同桌了,将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最后两个座位上。自古以来,那都是学生不学好、专门搞小动作的风水宝地。
和春想想就高兴,把这看做从天而降的喜事,乐得晚上主动请蹭饭的顾尚维下了好馆子,一顿饭花掉他一个月的零花钱,他一点没心疼。
顾小公子如今也是体察过劳动人民赚钱之不易的人了,结账的时候看着账单,惊吓得轻轻吸了一口气,看和春掏钱包付款,忙给曲景明装模作样地做了个揖,满脸严肃表情。
和春莫名其妙地看过去:“你干嘛啊?”
顾尚维说:“感谢景明带我吃rou。”
和春:“我请你吃的。”
顾尚维收回手,耸耸肩,冲曲景明挤眉弄眼,道:“没有你的明明,我哪里能吃这么一桌子啊?你平时就算良心发现了,也顶多给我上两串假羊rou,小臭jian商。”
和春听了,立刻眉开眼笑的,他对这个称呼颇有好感,把钱交给服务员后,也给顾尚维做了个一样的揖:“谢谢顾兄谬赞。”
顾尚维懒得理他,呵呵一笑往椅背靠去。餐厅灯光本就昏暗,他这样,整个人便有大半都陷在了暗部,于是投过来的目光便有点诡异的审视意味,先是落在和春身上,再是看看曲景明,接着回到和春脸上,把人看得发毛。
和春瞪回去:“你又干嘛啊?打什么主意,我这个月除了二百食堂伙食钱,别的多一分也没有了!”
顾尚维笑笑地摇摇头,没说什么。
新学期就这样在和春欢快的心情中开始了。
可是,和春的乐事对曲景明来说,就是麻烦事。同一个教室上课、同一桌学习,这还没有多了不得,最尴尬的是同一个宿舍住。一开始还好,和春忙着结识新朋友,热热闹闹的没怎么围着曲景明转;俩星期后,和春天下平定,就收心了,死乞白赖地跟曲景明下铺换了床位,热衷于缱绻在他床前,叨叨些有的没的。
曲景明倒也不是烦,他现在听和春说什么都比以前多了几分留意,此人算不算大丈夫暂不可下定论,但不拘小节是十分显性的,因而在曲景明的眼里,他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偏偏还时不时欲盖弥彰……那样子,不仅不烦,看着还挺有意思。
可也让人相当难办。
这种难办,是被自己没感觉、又不能伤害的人每天用灼灼目光盯着的为难。
离开美国的时候,Medivh把曲景明啃下的那本小说送给了他,两人之间还留下了联系方式。热情的大叔自荐做曲景明的情感军师,后者虽然打心眼里认为那大叔不靠谱,可有时候也少不得敞开聊聊,毕竟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别的人能跟他聊了。
Medivh用了半个暑假时间来给他梳理心态和思维,给他灌输了一堆诸如“一个男生喜欢你跟任何女孩子喜欢你,感情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对错贵贱”、“喜欢同性天然有机无公害,不应把同性恋当做洪水猛兽搞歧视”、“坦然面对,尽量降低伤害”之类的观念和指导,帮他做足了亲密面对和春的心理健康建设,使他回到彷州面对和春的时候,堪堪保持了常态。
可要风平浪静、不出差错地度过接下来的三年,他认为这是小概率事件。
和春的感情,他的已知,都是他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因此,每当和春趴在他床沿净扯闲篇,他就感觉压力比遇到写不出的数学题还大,虽然脸上云淡风轻,甚至有点敷衍应付,心里却忍不住把和春的话挑挑拣拣,拎出来分析背后可能蕴含的心情,尽可能避免无意出口伤人……明明是被暗恋的人,搞得比暗恋者还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景明,你又走神了。”耳边传来一句略带抱怨的话。
曲景明回过神:“啊?没有啊,我在听。”
和春撇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