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太监,肩负两代天子信任的他,早就将今天所有流程烂熟于心,此刻努力压着自己尖利的嗓音,努力发出厚重些的声音:“请圣上为太子加冕——”拖长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跪拜的众人终于得以抬首上看,宫廷画师正坐在仔细记录下一切。
站在台上的裴闹春和裴祐之,心情截然不同。
前者,一颗心早就飞到了悠然南山下的田园生活,他和儿子约好,届时他就在后宫辟一片良田,在那开垦自己的土地,做个悠闲的老农夫,旁边还有一片湖水,是通了活水的,里头养的都是些锦鲤什么的,倒是不太好食用,不过裴闹春早就想好了,他要做一个养殖大户,到时候养点什么草鱼、河虾、田螺之类的,每天捞什么吃什么,岂不美滋滋。
还有那些堆积成山,从书社里买来的杂书,裴闹春头一回感谢原身,对民间言论管控的不严格,这充分发挥了民间的创造力,还真别说,这些书千奇百怪,讲什么的都有,什么悬疑、探案、修仙、爱情,应有尽有。
到时候,他要睡到自然醒,看书看到累,什么四点起床上朝的事情,就交给能担起重任的儿子来吧!这绝对没有偷懒的意思。
站在父亲身边的裴祐之,心情激荡,两个月前,他一如既往地坐在玉鼎宫的主位,批阅着奏折,才刚批完,人都还没动,后头的父亲便轻飘飘地开了口。
“祐之,你现在已经差不多学会了治国的方针了,剩下的,我这个当父皇的,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听到这话,裴祐之意识到了什么,错愕地看着父皇,懂得的越多,他越了解自己的浅薄:“父皇,儿臣还有太多事务,不甚了解,也无能处理,有您在……”
“我什么时候都在。”裴闹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朝中这么多臣子,他们都会是你的左臂右膀,同样,无论何时,只要你还愿意听我这个当父亲的一句话,我也愿意给你建议,只是没准到时候,你早就是一个够格的、不需要求助他人的皇帝了。”
“父皇……”
“准备一下吧。”裴闹春仔细地看着儿子的眼神,这其中确实有些许的畏缩,可也有着似乎马上要燃烧起来的野望,是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裴祐之也是如此,虽说他不介意继续做父皇的太子,向父皇学习,可应该也无数次想过,登基后自己要如何处理事情。
“这几天,我便会在朝会中宣布,要他们准备禅让大典,等大典结束,我也就要做个无事可干的太上皇了。”
裴祐之深深凝视着父亲,他还想退让,可看着父亲的眼神,不知何时,他的心中,生出的是浓浓的豪情壮志,他是父皇的儿子:“儿臣,一定会做个好皇帝。”
“父皇当然相信你。”裴闹春只是笑,果然他没有选错时机,现在的儿子,是有能力,也有信心,这场皇帝教学,无需永无止尽的进行下去。
至于儿子到底能不能担好皇帝的位置?裴闹春认为是能的。
做一个皇帝,难又不难,与其说这几年,裴闹春是在教儿子怎么治国,其实更应该说是,引导着儿子学习,如何好好地对一个政策的好坏进行分析、如何看人、如何用人。国土之大,通讯方式之迟缓,没有皇帝真的能做到一切尽在掌握,裴祐之能做的,便是将合适的人用在合适的位置;实行政策前充分分析利弊……这些,便已经足够了。
他给予儿子信任,剩下的,便要交到裴祐之的手中了。
和裴闹春父皇同辈的老亲王,颤颤悠悠地走上了阶梯,他手上端着的,是今晨才从库中取出的皇帝冠冕,跟在他身后的,则是大夏朝知名的大儒,圣上钦点的太子太傅,桃李满天下的李勋,他手上拿着的,则是玉玺。
庄重的乐声,自顾自地流淌在其中,不知为何,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屏息。
裴闹春身上穿的依旧是一身龙袍,他接过冠冕,走到儿子面前,裴祐之身上,穿着是和裴闹春如出一辙的龙袍,这身衣服,是早上裴闹春亲自替儿子穿上的,说来古代的衣服难穿,为了这,裴闹春还在身上亲自穿脱了几次。
他仔细地将这冠冕戴在儿子的发上,而后小心地调整位置,放下手,侧过身,裴祐之便露在了朝臣面前,这便是真正的龙袍加深了,从上到下,都有讲究,裴闹春只是看着儿子便觉得欣慰,此刻,这就像个帝王了。
这还没完,他又拿过玉玺,这方玉玺,是纯玉刻制的,沉重得很,他双手捧住,郑重地放在了裴祐之的手上。
做完了这一切,裴闹春便从容地退到了龙椅下的一方椅座上,从容坐下,不慌不乱。
裴祐之的背挺得笔直,他始终看着下方,没有侧首,他能看到正在殿下的无数大臣,还有坐在椅子上,只能瞧见背影的父皇,直到此刻,他依旧有种不能脚踏实地的迷茫感受,这就是他出生到现在,一直在努力成为的帝王吗?
他甚至没听清楚旁边人说的话,礼部尚书并司天监的大臣已经拿着长卷在旁边滔滔不绝的念诵,说的都是祭天,乞求天佑大夏之类的言论,而旁边奏乐的乐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