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脑袋都埋进去,用以抵御无孔不入的寒冷。
他不知道在那里待了多久,心里头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期望父亲或者辅助养母早些把他接回去。接到暖融融的炉边,再喝一碗热得发烫的珊瑚汤。
想着想着,珊瑚汤带点腥甜的味道似乎都已在口腔里蔓开。眼前坠着冰锥却没有被雪覆盖完全的岩壁透出的褐色,仿若熊熊燃烧的炉火。
冷到极致,先是麻木,后是炎热。
他分不清这种炙热和极寒的区别,他还太小了,甚至都没意识到他的处境有多危险,把他劫持的人有多少次放弃了人质家人会赎回孩子的念头,而打算把杰兰特直接干掉。
这一切,杰兰特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火燃烧着,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火苗仿佛和壁炉长在了一块,可偏偏烧着的柴火却如雪般洁白。
黑色的碳粉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片海盐,海盐铺满了整个沙滩,细沙沙滩的尽头,是蓝色的大海。
他就是顺着这大海飘洋而来,他觉着有海的地方就离家不远。可是他的父亲和辅助就是没有来接他,他等了很久,白色的柴火都要烧尽了,也没见着那华贵的服饰和不怒而威的面容。
他不知道死亡的可怕,所以那时候也没有畏惧。他只是有点心烦,烦躁让他等了那么久的父亲,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的寒冷。
当他的嘴里喝下焰尾马药剂的时候,所有的白色都消失了。他以为自己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虽然他们来得迟,可好歹没把他丢了忘了。
但他睁开眼睛,却见着了陌生的面庞。他见着了一个人类,那个人把他抱了出去,他便见到了很多很多的人类。
真是奇怪了,他听说人类比最凶猛的野兽还要残忍,可那些人似乎不想吃他。他们赞叹着他蛇一样的鳞片,赞叹着他蜷缩起来的尾巴,赞叹着他不受控制露出的信子和尖牙,还有黄绿色的眼睛,和蛇一般的竖瞳。
把他抱出来的人,又把他抱上了马车。
他问他,还冷吗?难受吗?有哪里伤到了在流血吗?被下了什么咒语吗?……
问题好多,杰兰特记不清了。他没有回答,因为他太困了。巨大的倦意劫持了他的理智,而唇齿却还是不利索,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吃不吃掉,大概也就那样了。那时候的杰兰特想,好歹让他暖暖地被吃,也不想冻成一块冰,再敲得粉碎。
可是到了最后他没有被吃掉,而是在另一张暖和的床上醒来。
那个把他救出来的人类坐在床边,告诉他——你再等一等吧,等过一段时间,我把你送回家。
记忆到这里,便和梦境发生了分歧。
现实里的杰兰特没有说话,梦里的杰兰特却突然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惊慌地问——“回哪里?回什么家?我已经没有家了……我为什么还要回家?”
那个人类的头低下来,望着杰兰特,笑了——“你当然有家,你要回裂岩群岛,要回到管制所里去。我们不吃你,可海岛吃你。海岛上都是凶狠残暴的怪物,这传说我们从小听到大。”
杰兰特一惊,还想追问,却见着那人的半边脸开始腐烂,完好的那边脸又迅速变化。
他变成了杰兰特在船上见过的那只水母的模样。
杰兰特赶紧把手松开,不停地往后挪,大声地喊道——“我不回去!我没有犯错……我没有伤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进管制所的罪过!”
那水母却站了起来,打了个响指,再摊开手掌。
掌心里出现了海蛇家的原石,一瞬间将晦暗却温暖的房间照得无比敞亮。
“你当然要回去,你不回去怎么能被捕?你不被捕,又怎么剥夺你毕业后竞选领主的资格?”
那水母笑了,可那不是一个人的笑,那是许许多多人一起发笑。
杰兰特细细地听,他听出了克鲁的声音,听出了高文的声音,还听出了裴迪的声音。
“你要被放逐才行,把你放逐了,海怪家才能彻底霸占你家的原石。你不是海蛇了,你的命不值钱了,你得回去,你得——”
梦境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杰兰特没有听完水母说的话便突然惊醒,可周身却像游了上千米一样疲倦。
现在他的双腿也有些发麻了,大概是因为他在窗边站了很久吧。天空已经有了泛白的迹象,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的起床号就会再次把他们赶进林地和厂房。
他转去房间的另一头再从桶里舀一壶水,或许是出汗太多,他仍觉得口干舌燥,喉咙发烫。
也就在他把水壶重新灌满的一刻,他的脑子里忽然有一个画面闪过——他想起了自己曾经下毒给海鳄兄弟的一幕。
海蛇的毒是致命的,同时也有催眠和致幻的效果。在大航海时代,他们就凭着这本事,一次又一次地让人类的船只偏离航线。
管制所的管理没有那么苛刻,所以他们并不具备监狱那种一人一间的条件。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