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俨驻足在船头,面如暖玉,凤眼含笑,身形颀长秀挺。
他的站姿并不十分挺拔,玉色银线暗纹冰凌丝袍的宽袖大摆在河风的吹拂下猎猎翻飞。
一派慵懒无拘的名士风范。
绯色晴光沿着他周身描摹出华艳线条,河流在他脚下,山川在他身后,大美无言。
面对岸边频频抛来的花果,夏俨爽朗笑开,弯腰捡起脚边的花果,先做个陶醉嗅闻状,继而扬手又将它们抛回岸上人群中。
迎重要人士时“投花掷果”表示倾慕或敬意,这算民风上的传统场面。可从未见过有谁又将别人丢过去的花果再扔回人群的。
他这出人意料的回应惹得小姑娘们娇笑连连,热情愈发高涨,一个个要躲不躲地乱成一锅粥。
“哎哟哟,他怎么可以这么风……雅,”沐青霓硬生生咽下那个“sao”字,极其捧场地按着心口做腿软状往赵荞这边靠,“阿荞,快,扶着我些,我快喘不上气了!”
其实她也就是跟着周围人瞎起哄而已。她的夫婿段微生虽与夏俨齐名,到底是朝中大员,又出自京中名门,行事当然偏于矜贵持重,轻易可不会像夏俨这般瞎胡闹。
赵荞也伸出手去握她手腕,乐不可支地配合道:“扶、扶不住,我也……”
两个姑娘的指尖才虚虚碰到一处,沐青霓的手就被一只大掌握住手腕“截”走了。
“喘不上气了?那我渡气给你啊。”一道Yin测测的笑音传来。
沐青霓扭头尴尬笑望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段微生:“我……开玩笑的。”
段微生向赵荞颔首致意后,皮笑rou不笑地对沐青霓道:“我没开玩笑。”
语毕,毫不留情地将她拎出了人群。
面对沐青霓拼命挥手求救的模样,赵荞心中无比同情,却又有些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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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头的夏俨终于sao够了,施施然举步下船来,在侍从随扈的簇拥下穿过沸腾的人群,沿路还不忘自来熟地噙笑对小姑娘们频频叮咛。
“承蒙厚爱。”
“天热,日头咬人,大家早些回吧。”
“当心些,莫挤伤了。”
因有传言说夏俨此次进京,会与号称“庙堂雅音之首”的太乐令王舒斗琴,人群中便有人大胆向他问及此事。
他也不回避,大大方方笑答:“对,与王大人是有此约。具体日期及地点尚未定下。”
“那,您觉得,您与王大人斗琴,赢面大吗?”有人又问。
“在下应王大人之约,可不是为了与他比个输赢,”夏俨止步,关于面上笑意笃定到近乎张狂,“是为了让王大人真正理解,何为‘庙堂雅音’。”
这样的狂妄厥词,也就夏俨敢说。若是换个人,此刻只怕已被耻笑的声浪淹没。
不远处的赵荞笑弯眉眼,喃声嘀咕:“这sao包油腻的名士风范哦,啧啧,也不怕将你那船浪翻了。”
但她并不觉夏俨是自大吹嘘。
夏俨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点,就是他凡事从不虚伪自谦。既他敢当众这样说,就表示他一定能做到。
有人说他狂到癫痴,却也有人说这便是所谓“恃才傲物”,反正绝不是世人想象中那种饱学多闻的谦谦君子,无论何时何地都时个又狂又浪、我行我素的做派。
周围人都争相往夏俨那头挤去,赵荞扭头一看阮结香都已被人群冲散到五米开外去了,当下不禁莞尔摇头,慢慢往后退,给热情汹涌的小姑娘们让出一条能离夏俨更近些的路来。
她今日当真就只是来看看,可没想过要当众挤到夏俨跟前去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左右再过三日就是钟离瑛大将军寿辰,既小五儿说过夏俨也会前往柱国神武大将军府贺寿,那到时总有机会见面,还没这么多人围着,聊几句闲话的机会还是有的。
赵荞艰难挤出人群,抬手对还在人缝里挣扎的阮结香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榕树,唇角扬笑正欲开口,却见阮结香脸色大变。
她心中不免一个激灵——
左后人群中一位着桃红衣裙的高挑女子正疾步冲向她,袖底有寒光闪现。
赵荞本能地侧身退了两步,猛然想起前几日赵昂的那番叮嘱,周身遽然转凉。
当时赵昂说,那名神秘人如今还不到狗急跳墙的地步,应当不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贸然生事,所以她今日也就大意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跌入了一个稍显坚硬的怀抱,紧接着,她仿佛听到“喀嚓”一声响。
好像是……脖子被扭断的声音。
赵荞僵身站在原处,震惊到几乎听不见周围动静,定定看着眼前的水红浣花锦绣合欢花纹样的衣襟,喉间滚了好几滚,鼓起勇气想要抬头看。
头顶却被一只大掌按住。
“阿荞,别看。求你了。”
赵荞以舌尖舐了舐唇角,清了清嗓子:“逸、逸之哥哥,我也求你,让我看看吧。”
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