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昂满心不豫地轻声嗤鼻,对这表里不一、胆敢暗暗调戏赵家小姑娘的狂徒小贼是越看越觉碍眼。
奈何贺渊虽年轻,到底是正经御前大员, 赵昂这个仅担闲职的成王殿下并不合适为这没拿到把柄的私下小事训斥他, 只能板着脸敷衍还礼。
尴尬的赵荞也不好意思当着堂兄面与贺渊扯皮打嘴仗, 赧然干咳几声,转身走到赵昂近前福了礼。
“成王兄安好。我昨日下午来得仓促,不知成王兄也在,原该我先过去向兄长问好才对的。”
成王赵昂是赵荞堂兄,在武德太上皇膝下皇嗣中排行第五,比赵荞年长六七岁。
在私, 两人有这年岁差距,性情爱好上也无太多投契之处;在公,赵昂又是担着朝职的开府王爵, 与赵荞这无爵无官的堂妹没太多交道可打。是以这些年堂兄妹二人虽同在京中,关系却只算是不咸不淡而已。
赵昂微蹙眉心,口中道:“自家人,此地又是私下场合,不拘那么多讲究。”
赵荞笑笑,随口问问:“成王兄怎么也在这时上泉山来了?”
“你说呢?”赵昂不答反问。
听他语气似有懊恼郁郁之音,仿佛并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来, 赵荞这才想起贺渊说过,松原那头派来潜入京中的那些刺客有一份暗杀名单,主要目标是不习武、相对较容易下手的宗亲重臣,而成王赵昂正好高居暗杀名单首位。
赵昂不满地抱怨:“你我同被那些刺客列在暗杀名单上,我高居暗杀次序榜首,赏格竟比你的低些,简直让人生气。”
其实他小时也曾习过武的,只是人各有志又各有偏重擅长,他在习武三年后进益平平,加之自己也不好此道,便渐渐荒废,只专注修文。
谁曾想,多年后竟会因这缘故被人视作“随手就能捏扁”的软柿子之一,想来这对赵昂的自尊心是个不小的打击。
赵荞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两眼弯成月牙状:“是林大人忧心你安危,特地派人将你护送上来的吧?”
她口中的“林大人”自是总领内卫的大统领,成王妃林秋霞。
“别提她,我单方面与她恩断义绝了。”
赵昂冷笑着迸出这句惊人之语后,顿了顿,又补充道,“三日之内,绝不搭理她半个字。”
合着成王殿下对成王妃殿下“单方面的恩断义绝”,时效就管三天?真有骨气啊。
赵荞虽憋住了看笑话的心音,却没憋住闷闷的笑声。
照贺渊的说法,眼下城中忙着清查刺客余党及那名深藏不漏的暗线,这事不方便张扬,自得由金云内卫全权负责。
左统领贺渊完成首轮清理后功成身退至此,右统领孟翱奉圣谕护送岁行舟前往东境,后续的一应事宜当然由林秋霞坐镇,不知忙成什么模样。
只怕林秋霞正是因忙到顾不上这位闲散夫婿,才将他送到泉山来圈着,他这强行自找场子的“狠话”实在好笑中透着心酸。
见自己的笑声惹得堂兄神色转为恼羞成怒,赵荞垂脸抿唇,稳了片刻才又缓缓抬头:“成王兄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那儿正好有几坛子‘摘星酿’,左右闲着无趣,来邀你晚些过来喝酒解闷。听说你出去了,索性就在这里发了会儿呆。”
这里有几树天生天养的重瓣叠色五月梅,刚巧就在信王府别业门前小径的入口处,自成洒脱景致。以往成王妃林秋霞上泉山来时,若逢花期,定会过来蹭个眼福的。
赵荞若有所悟,却没有戳穿他这睹景思人的酸涩情怀,笑着应下:“成王兄找我作伴喝酒,随意差个人来唤就是,哪犯得上亲自过来?行,容我换身衣衫就来。”
泉山上多是宗室、勋贵的温泉别业,一向里是秋冬两季最热闹。此时正值盛夏,是泉山最冷清的时节,约莫也只有他们堂兄妹二人凑活作伴聊以消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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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赵昂暂别后,赵荞便兀自往自家别业回。
贺渊跟在她身侧,外头打量她许久:“你对成王殿下很客气。你不喜欢他?”
小泼皮赵荞彬彬有礼起来,倒像模像样是个宗室姑娘该有的气派,却无端显出与成王这位堂兄有些生分。
要知道,她在昭宁帝与帝君面前似乎都未曾客气到方才那样过。
“他是我堂兄,好端端的,我怎么会不喜欢他?”赵荞古怪地瞥他一眼,没好气地顺口调侃,“不喜欢他难道还……”
她急急收口咬住舌尖,生生吞下已到嘴边的话尾。
差点忘了,眼下这个可是被万污之源沐霁昀污染过的贺渊,可不能随便说什么“不喜欢他难道还喜欢你”的话来调侃,鬼知道贺渊能将这话又歪到什么污七八糟上去。
贺渊约莫是猜到她想说什么的,眼神雀跃地盯着她期待半晌,见她没有要将话说完的意思,顿时就蔫儿了。
“我说……”
“你别说!”赵荞残忍打断,满眼防备地扭头瞪过去,“你还是做个矜持话少的冷冰冰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