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不过他异想天开的建议在公馆外面搭架长梯,然后派人爬上二楼卧室的窗前瞧瞧里面的情形。副官们认为这方法很可行,正要去找梯子,李世尧来了。
李世尧听了孙师长的主意,觉得不可理解,当场进行了否决;紧接着他大踏步走到二楼卧室门口,抬手啪啪的拍门,又高声大嗓的喊道:“司令,开门哪!听说蓝参谋长没了,我们都来看看。你节哀顺变,可别想不开啊!”
房内没有回应。
李世尧掏出手枪,一枪就把门锁打崩了。
一脚踢开门,他见房内的何司令背对自己跪着。方才那声枪响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惊动,他的背影看起来稳而寂寞,仿佛是跪了许久,并且没有起身的打算。
李世尧回身对孙师长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散去。
他放轻脚步走入房中,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司令?”
何司令低着头,没有反应。
李世尧走到何司令面前蹲下来,顺便扫了一眼地上的蓝拜山:“我说,司令,你这是干什么呢?蓝参谋长既然咽了气,那就得张罗着给他办后事,你把他放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呢?”
何司令面无表情。
李世尧知道何司令这可能是受了点刺激,就好像金焕然前阵子变成金黯然一样。不过金焕然现在已经恢复了常态,可见这刺激虽然伤人,却是不留后遗症的。
“司令,要不我现在就叫人过来,先给蓝参谋长擦擦身,好把衣服换上。”
何司令眼神木然的望着前方,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李世尧赶忙握住了他的手:“你可别这么着呀!蓝参谋长死了,你打自己干什么?”
何司令任他握着手,语气漠然的开了口:“我把拜山害死了。我对不起他。”
李世尧心说你的确是挺对不住蓝拜山的,不过现在再放这个屁,未免太马后炮了吧。咽了口唾沫,他张开嘴,打算发出一篇言辞来安慰安慰何司令。
不想他的舌头刚接触到空气,何司令却忽然站了起来,神情呆滞的吩咐道:“把拜山烧了吧!等我以后回了北平,再给他找个好地方安葬。”
李世尧一愣:“啊?烧了?”
何司令转身向门外走去:“院子里有空地方。”
“啊?在院子里烧?”
“去找点木柴来!”
“啊?现在就烧?”
何司令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走远了。
李世尧转向蓝拜山的尸身:“老蓝,你说你这叫什么命?何司令现在是让你给弄魔怔了,你呢?连入土为安都不能够,直接就要进火堆。你俩这就叫冤家,这辈子没得好,兴许下辈子能托生成一男一女做两口子!算啦算啦,你安心走吧,我给你找柴禾去!”
李世尧站在院子里,指挥着勤务兵把木柴架好了,又准备了几桶火油。冯副官走过来,满脸的难以置信:“大过年的,真要在院子里烧人?”
李世尧也有点龇牙咧嘴:“那……他要烧就烧呗!”
这时候李白从楼内气喘吁吁的跑出来:“大家等、等一等吧。司令又、又不让人动、动蓝参谋长了。”
李世尧一拍手:“得,这是又舍不得了!万一他是既不烧也不埋,把老蓝停在房里慢慢烂着,那就有你们受的了!”
幸而李世尧的预言并没有成真。两个小时后,何司令为蓝拜山换了衣服,然后就命勤务兵将人抬到了那个柴堆上,又亲自在上面浇了两桶火油,最后划了一根火柴,扔到了蓝拜山的身上。
火焰当即“呼”的腾起老高。何司令在一边跪下来,对着火堆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就俯在地上,像个虔诚的宗教徒在祈祷一般。
何公馆内的佣人们没见过在家里烧死人的,都吓的躲进屋子里,无论如何不敢向外看。院子里只有李世尧同几名副官还能保持着若无其事的状态。柴堆上的蓝拜山从衣冠楚楚变成了焦黑的骷髅,最后骨头也烧酥了,火中偶尔传来几声轻微的爆破。
火焰在两个小时后渐渐的低了下去。其间何司令一直跪伏在地上,不曾抬头。金焕然等人在何公馆门口瞧见院内情形异常,便贴着边儿悄悄的溜了进来,向李世尧低声询问详情。
蓝拜山的骨灰被何司令装进了一个白瓷瓶子里——骨头是黑色的。
何司令在地上跪的久了,起身时一个踉跄,差点扑进半熄的火堆里同蓝拜山作伴。亏得李世尧一直瞧着他,此刻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了他,算是救了他一命。
尸体焚烧的气味盘旋在何公馆上空,经久不散。何司令把那白瓷瓶子放在了枕边,连着几天不肯见人。
后来熬到正月十三那天,他不见人不成了——南京政府免了他那行营主任的职务。
不但免了他的职,还罗列出了他的几条大罪状,包括烧杀抢掠和走私毒品,摆明是不肯就此放了他。何司令对这变故有点发懵,可是并不慌乱。思索了小半天后,他觉着自己好像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