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怀念三十年前,领票过日子的时候啊,那时候一月我才拿五斤白米,吃着是真香啊。”
“慢慢吃,要不要水,我给您打一杯去?”盛海峰问。
这张大伯摆摆手,掏了自己差不多有一个暖水瓶大的大茶杯出来,深深的喝了一口,叹了口气:“舒服啊。”
盛海峰不知道该继续跟这人说什么,那不,正好见他脚底下的位置有个烟屁儿,捡起来准备要扔,张大伯眼疾手快,把烟屁儿接过去了:“这可是好东西,想当年我当老师的时候,只有咱们教职干部们有烟抽,普通人哪来的烟抽呢,可现在呢,我们这些民办教师没转正,连退休金都没有,原来我教过的学生,那些脑瓜子笨的就跟木头一样的傻小子们,小学毕业就出来打工,居然个个儿能买得起摩托车,抽得起红塔山,你说怪不怪?”
“这是社会的发展,我们普通人无法对它做出评价的。”盛海峰说。
这是经济正在汹涌奔腾的九十年代,香港刚刚回归,国内的经济好像搭上了一列光速电梯一样,正在日星月异。
在这个年代,胆子大的人,是真能赚钱,就好比陈月牙,其实真说她能力有多大吗,并不是,她赶上了发家致富的好时候,再加上她比别人更良心,更勤勉,钱就能落进她的口袋里。
当然,这样的社会形态,也加速了贫富差距。
尤其是张大伯这种,曾经的民办教师,在三十年前,属于国家干部一列,有白米吃,有烟抽。
可是,随着九十年代的到来,他没有正式编制就没有退休金,没有退休金就无法养老,现在,就成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成一个年迈的农民工了。
但是,这种人,他跟真正的农民工不一样,不像真正的农民工能安于天命,他们对社会是怀着愤慨的。
因为有点知识,有点文化,甚至会产生,一定要改变社会价值观的想法。
“你们年青人只会对社会做评价,坐视不理,所以你们这帮七零后,才被大家称作垮掉的一代,我们可不一样,我们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是社会的主人翁,看到社会的价值观不对,我们就必须改变它。”张大伯捏着烟屁儿,也知道在车上不能抽,深嗅了一口说。
盛海峰盘着腿,认认真真的问:“您觉得,社会该怎么改变呢?”
“先改变那些,自以为是,向着资本主义靠拢的,当官的吧。”这张大伯一张嘴,说的话还挺有深度的。
盛海峰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有道理。”
正好这时候,火车到了一个站台口,停车三分钟,等旅客下车再走,而这时,有个女的端着茶叶蛋,苹果,煮玉米和香烟过来销售。
盛海峰于是掏钱买了一包香烟,递给了张大伯:“给,拿着!”
一包香烟,还是在现在来说,地位当仁不让的软中华?
张大伯接过来,郑重其事的,把自己兜里的钱包什么的全掏了出来,然后,把那包烟装到了最里头,然后,才把钱包什么的,装了进去。
这不,张大伯低头,继续去刨盒饭了,盛海峰起身到了卧铺车厢,特意把超生拉了起来,俩人一直走到餐车里头,他才说:“你知道那个张大伯是谁吗?”
“谁啊?”超生哪知道那个张大伯是谁?
盛海峰看餐车那吧台上叠着一沓报纸,打开翻了翻,九七九八,报纸上天天写的最多的人是谁啊?
不是哪个领导人,也不是某个女明星,而是一个悍匪。
香港世纪绑架案的制造者,勒索了10亿现金,犹还逍遥法外的狂徒,张强。
“我看过张大伯的身份证,跟香港那桩有名的世纪绑架案的案主张强的父亲同一个村子,这是张强的老乡。”盛海峰说。
当然,他虽然内心一直不承认,觉得自己没有小帅能干。
但事实上,办起事儿来,他并不比贺帅差什么。
张强,从内地偷渡到香港的悍匪,还曾绑架过香港第一首富的儿子。
那么一个厉害的人物的同村人,在贺译民要下车的地方爬电线杆子,怕不仅仅是为了躲洪水吧?
超生这还是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运气,好的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样说的话,他对社会有愤慨,又专门爬上电线,是为了剪电线吧,而付叔叔,这次要着了他的道儿?这样的人,我怎么突然就在半路遇上他的呢?”简直不可思议啊。
盛海峰低头看了女朋友好久,才说:“没什么天生的好运气,不过是你更喜欢随手做点善事而已。”
张大伯那么一个人,扛着个小山包一样的行李,一般人不会留意他。
唯独超生,会弯腰捡起他的馍递给他。
而正是这一行为,让她在上火车的时候,就跟张大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联系。
再然后,盛海峰才能发现这其中的问题。
而这一切,不都得归功于小人参的善良?
幸运是因为她善良啊!
第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