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歇被延长了。
这也是不得已的,谁让原本听着万宇晴说话的陈糖唰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了句“去透透气”就离开会议室了。林乐芒本想跟着她出去,却被万宇晴拉住了手臂,看到对方败下阵来,她倒也没有洋洋得意,只是淡淡地说:“她年龄再小也成年了,你又不是她妈,你当妈当上瘾了?”
林乐芒目视着陈糖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回头看了万宇晴一眼,叹了口气:“糖糖性子直,而且喜欢谁、不喜欢谁都分得很清楚,你俩这电影到底是想不想拍了。”
“这点上我反而比你要有信心一点,她自己说了工作归工作,你关心她却不相信她吗?”
万宇晴把手肘搁在桌上,低头含着吸管专心喝咖啡,说话时没有看林乐芒。
许久她都没听到回应,这才松开已经被她咬扁的吸管口,侧头看去,正对上林乐芒含笑的眼睛:“晴姐说话总是这么戳人心窝子,是不是除了我这么善解人意的,和谁最后都会吵起来啊?”
林乐芒的声音软了几个调,让万宇晴有些怀念,但她故意冷冷哼了一声:“你最好是善解人意。”
说完,万宇晴抬手合上了林乐芒手里翻开的剧本,她看着这人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当初这个机会递到面前也不接茬,现在再有兴趣又有什么用。
“浏览两下就得了,无关人员怎么还偷看别人剧组的剧本啊?”
话虽这么说,她的语调却上扬着,借着冠冕堂皇的句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情,万宇晴再擅长不过了。林乐芒自然听懂了尾音,她握住压在书册封面上的那只手,掌心相对,将自己的手指钻进对方的指缝里交握,在第二指节和第三指节间来回摩擦。
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些挑动人火气的事,就是林乐芒擅长的了。
果然,万宇晴的手微微用力,将她不安分的手指夹在指间。说到底,万宇晴的心情仍然有些复杂,她低眉看着两人交缠的双手,眼前浮现起迷幻的灯光下一双毫无触动的眼睛,她的手便泄了力。万宇晴轻轻地把手抽开,将握得温热的手掌紧紧贴住冰冷的咖啡杯降温,直到听见身边也传来一声较重的吐气时,才微微勾起了唇角。
“也不一定完全无关啊,到时候你们电影路演的时候,请不起学姐那种档次的主持,我可以为你们友情客串一下。”
扯着话题来回的功夫是百分百,林乐芒像是遗忘了刚才发生的触碰,重新接上了先前。
“友情客串是吗,可以。那就是不要工资的意思。”
万宇晴顺着她的话茬,今天的她在林乐芒面前尤其好说话,没那么在意被转移的话头。
“那可不行,那样的话,我可没档期了。”
这满娱乐圈都是“追梦人”,倒是林乐芒言行一致地秉承着社畜打工的Jing神:绝不打一天白工。
任由坐在身边的人再度翻开剧本,万宇晴的目光重新回到不远处的电视机上,重播的节目播至结尾,穿着旗袍的人优雅端庄地说着结语。她想起上回见到文以安的情形,她被妈妈叫回家,一进院门就看到妈妈和文以安坐在葡萄藤架下喝茶。陶玉一直有意无意地让万宇晴和文以安接触,她自然明白妈妈的心思,可即使她与文以安年纪相仿,对方身为妈妈的朋友这一身份,总让她有种差了辈分的别扭感。
当然,也不只是如此。文以安始终给万宇晴一种距离感,像是在和戴了面具的人说话,面具总是笑着,笑容便作不得数。如果说王宥倩是明明白白的两面三刀,那么文以安就是瞄准心脏的冷箭,而万宇晴自诩直率、真性情,和这样的人气场不合。
现在她总算数够了林乐芒告诉她的“四个”,有些不好评价,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对危险女人有特殊癖好,可偏偏其中又出了个比鸟类还直肠子的陈糖。
万宇晴试探着开口问:“你和ann认识很久了吗?”
尽管早就熟悉万宇晴的拿腔拿调,林乐芒还是不习惯她对学姐的称呼:“算是吧,比认识王总更早。”
哟,听上去已经知道自己的指定范畴是她的炮友们了。
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万宇晴也不太清楚是对着过于自觉的林乐芒翻的,还是对自己心里突地跳出的这一句冷嘲热讽翻的:“你的墙角撬了墙角,还无所谓呢。”
“瞧你这话说的,大家都是全凭自愿,哪有谁是谁墙角的关系啊。”
虽然话这么说,林乐芒并不是全无波澜,凭借陈糖的个性和撩人的本事,不太可能是她主导的,只会是学姐的意愿。她脑子里全是冰箱室内灯下的那罐辣椒酱,学姐心思重,就算是自以为心细的自己也很难猜到是在哪个瞬间学姐的心里有了别的主意。
或许是记忆里阖上门时那道沉默的侧影。但她不可能不去管王宥倩的电话。
林乐芒回过神,发现万宇晴撑着脸颊,笑得不像安有好心,她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的眼睛说:“怎么了,是忽然想明白了,还是想不明白了?心脏毕竟不是随意肌,总有更重要的一个,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