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燕儿见我目不转睛盯着她,关切地问道。
我伸出手握住燕儿一只柔夷,摇头苦笑,表示我丝毫没有责怪她:「傻丫头,你早告知我又何妨?我已经向天地立誓对你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又怎会因为你隐瞒身份而责备于你。也难为你用心良苦,这几个月愣是瞒得滴水不漏。」
燕儿没有立刻回答,她起身出去进了自己房间,我听见她翻动行李的声音。
没想到燕儿竟然是被朝廷私下指认嫁给驺力的人,我心中顿时哭笑不得:我这算是奸夫坏了亲夫好事吗?当然这尴尬我面上不能显露出来,只是继续问道:「不过……既然汉朝遣你婚配驺力,那为何你在东冶又同我……居股又是何时成了你们的人?」
「给你看些东西。」
文书是汉朝官方常见的文牒样式,用淡黄色的绢布制成。
「你现在继续躺下休息吧,我会陪着你。」
我没有回答,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昏暗光线中她模煳的脸。
大行令发掖庭官牒
此时窗外雨声渐停,一阵清风吹进屋内,带来一阵雨后泥土的清香。
「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韩延年将军之妹?」
「是不是伤口疼?」
身上伤口的疼痛并不真的令我痛苦,心中的心结才真的让我不能入眠。
将军他们连夜派了军里的几位名医一起合力给你止血并缝合了伤口,还留下不少军用的伤药给你。那几位医官说你身上最重的伤就是驺力那一剑,幸好你年轻,要一般人肯定当场人就没了。止血之后就看你自己身体的底子能不能扛过来,医官说只要你能醒,问题就不大,就是要坚持数月服用他们留下的草药来恢复。」
「那天在东冶,我们其实先是见了鳐王居股,之后才到的东越王府。居股那日是在做戏给余善看
她挑亮了桌上的油灯,放在床头为我照亮,然后把文书递给我:「这就是我,你看了就明白了。」
我躺下面对她回道:「当然记得,那天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她返回房间,手里拿着一卷文书。
我低头看着这文书上驺力的名字,又想起了那夜他施暴燕儿的景象。
韩燕儿听了我的问题,似乎完全不想提起驺力这个令她恐惧的名字,她靠近我,扶住了我的手臂让我重新躺下:「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东越王府见面那天居股衣冠不整姗姗来迟吗?」
我望着韩燕儿,她一边说着,脸上的神色凄惶而又悲伤,但言辞却无比诚恳。
她恐我坐得太久伤口崩裂,心疼道。
眼前的美丽少女不过十七八岁,此刻她彷佛如卸下了一个背负了很久的枷锁,终于可以坦然同自己的爱人倾诉衷情。
烛火之下她的样子楚楚可怜,早已是泪流满面,呜咽不止。
「……」,我就只是继续表情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说完她指了指床头边上码放着的几个汉军的大药箱。
韩燕儿满脸后怕地看着我说道:「你当时流了好多血,多亏苍天保佑,驺力那一剑偏了一点没有伤到你的内脏。韩
甲七十五
两个人沉默对视半响,韩燕儿的眼眉终于低垂下来,她幽幽道:「黄鲲,我明白你想问什么。你夜宴当天已经在门外听到居股和我说的话了对吧;那天下午忠伯买了咸鱼回来和我提到他刚出门就在家门口遇见了你,我当时就有所怀疑了。直到汉朝水师大军出发南下之前,邓恢将军来家中探望你,闲聊之下我才知道他是延年将军从小的玩伴。你和他认识那天就已经知道了延年将军不是我哥哥,看来这也是上天有意的安排……」
再往下看,是密密麻麻但工整俊逸的汉隶小字,其中一些文字我读来分外扎眼: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怀柔孚远,天下并合,南联百越,教以农桑,归化黎民,以为我中国之人…………今南越有变,闽越并西南夷亦多鼓噪,汉军将发,威服诸藩…………东越王余善,疑有异志,宜加安抚……………其子驺力,素行不孝,放浪形骸,然尚未婚配…………着掖廷选美人一名,配婚驺力,务令驺氏节制其父,为大汉鞭力东南…………歌舞伶官韩氏者名燕儿,罪人之后,然姿色妍丽,天资聪颖,可暂除贱籍,习练闽语,共汉使持节闽越,相机行事……如势有变,当速还长安掖廷,复籍等候发落,不可流连于外地……我放下这公文,又抬眼看向韩燕儿。
我把绢布展开,只见文书右上角几个汉隶大字:
大汉元鼎四年八月
邓恢经验丰富,发现我还在喘气,赶忙为我包扎伤口,并马上把我送回了家中。
她轻叹一口气:「黄鲲,其实本来你不问我我也打算主动和你说的,只是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我担心…………你为了救我受伤满身是血躺在我怀里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真的好好怕好后悔。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那么害怕你离开我……害怕我永远没有机会让我爱的男人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