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后。
冀州城外的院落内,已不复先前那般剑拔弩张,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平和。
壮汉搬了桌凳出来,他妻子给添了茶水, 两人知陈叔故人来访,识相地回了院中,留闻月、谢翊与陈叔一道,坐在院中闲谈。
陈叔抿了口茶,好奇道:“所以说,先前那些人皆是小姐派来的?”
“正是。”闻月点头。
“如此看来,当真是误会一场了。”回想起先前唐突举动,陈叔倒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老爷被废去御医之位后没多久,我便流离失所,四处逃亡,那些年对旁人防备惯了,至今都没能改掉这陋习。”
“防备着些也是好。”
“对了,不知老爷而今如何?”
提及父亲,闻月眸子黯了黯,“被废去御医之位后,父亲被赐了哑药,在我二人至江南逃难途中,遭人暗杀,被砍去了十指,虽勉强撑着活了几年,却在两年前,因病故去了。”
陈叔握紧拳,猛敲了记桌面:“老爷悬壶济世,为人良善,却遭如此结局,实在叫人心寒!”
闻月咬着牙,不置一言。
若非父亲遭废,在前往江南途中遭人暗算,或许他们那个家,不至于散得那么快。闻昊也不至于会消失人海,音讯全无。她亦不用赔上前世性命,去那上京走一遭。
好在,而今陈叔在场,或许能为当年一切寻个答案。
闻月沉眉,望向他:“陈叔,你可知闻昊消息?”
陈叔摇头,遗憾道:“小少爷之事,未能得知。只知当年,老爷似乎帮了宫中某个贵人一个大忙,贵人曾许诺,愿为老爷子女在京中留个好差事,但有且仅限于一人。也因此,当年老爷逃去江南之时,仅带走了病弱的小姐您,而非小少爷。想必,那个好官职,老爷是想留给小少爷的。”
“您可知那贵人是谁?”
“不知。”
“那父亲可曾提起过什么?”
“亦未曾。”
话到这儿,线索近乎是断了。
扑了场空的闻月,霎时有些气馁,摊开手,整个人皆是没了力气。
偏就在这时,一双男人宽厚的大掌,覆上了她的手,在桌底下将她团团握住,给予她力量。
她错愕抬眸,未来得及对上谢翊的目光,却已听见他朝陈叔发问,“您可知闻月父亲生前,在宫中可是医治何人?”
“老爷从未曾提过,但是……”
“但是什么?”
陈叔回忆道:“有一夜宫中太监深夜造访,老爷入了眠,是我开得门,引的路。那太监行动鬼祟,我便起了防备,见他进老爷房中,与老爷对话,我便趴在门外偷听。那夜,我隐约听见,老爷似是在宫内为皇后诊治,而那所诊之患……是不孕之症。”
“不孕之症?”闻月玩味道。
“是啊。”陈叔感慨道:“小姐那时年纪尚小,不清楚情况。那时皇后入后宫七年却未能有孕,太后对此颇有微词,几欲将皇后从那位置上拉下来。可偏偏就在那剑拔弩张之时,皇后竟意外有了孕,生下了当今太子。”
陈叔显然未知太子所中川沙毒,可他说出的话,却句句与太子、与皇后一脉相关。
很显然,闻月父亲之事定与皇后大有关联。
难道闻月父亲生前所医治之人正是皇后?
难道他是因为知晓了皇后的意外秘密,所以才会被废时,被人赶尽杀绝?
而闻昊,或许是落入了皇后手中作为拿捏的把柄?
可若当真如此,那把柄、那秘密又会是什么?
闻月心中一团乱麻,完全理不清头绪。
☆、换子
自屋内传出一道童音, 打破了闻月的思索。
一名六七岁的女童娇娇唤着“爷爷”, 又蹦又跳地跑到陈叔跟前。陈叔见了她, 笑出了满脸的褶来, 不顾佝偻着的背, 一把将她抱起,举得老高。女童很是快乐, 咯咯笑个不停。
不过须臾,那壮汉便从屋里追了出来, 自陈叔怀中抱过女童, 打了记她的屁股:“茵茵, 父亲跟你说了多少遍,爷爷有客人在, 待会儿再找爷爷玩儿。”
被唤作茵茵的女童扁了扁嘴,有些委屈, 却仍是乖巧地顺从父亲, 跟着壮汉重新进了屋里。
祖孙三代,共居一处,父慈子孝的场面,委实叫旁人羡慕。
可闻月见此情形, 却觉得纳闷, “陈叔……您是何时有了子女?”
依照她的记忆,在父亲收留陈叔之前,陈叔皆是孤家寡人、独自流浪。而今过去不过十载,陈叔是从哪儿得来那么大的儿子, 以及孙女?
陈叔听完,了然笑笑:“这便是我要同小姐说的。”
“什么?”
陈叔遥遥望向院外,声音有些遐远:“十年前,老爷未曾蒙难时,因擅用毒医人,而声名远播。那时,一名壮汉带着怀孕的妻子前来问诊,道是妻子勿服毒蘑菇,有性命之忧。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