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那也无妨。
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而你只是不肯承认。
——简言之,欠收拾。
内学堂复课了, 不过不是日常教学进度,而是为了迎接新年特意举办的突击培训班。
年节将至,上至各宫各院、皇子王孙, 下至文武百官、京城百姓,全都需要接受浩荡皇恩的洗礼, 因此有大量的文书需要草拟、传抄、发放。每年这时,宫中发出的文书都有十几车这么多,单是毛笔就得写秃上千只, 单是太监就得累瘫上百个。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学生们虽然不会遣词造句,但字还是会写的,人rou复印机总能当好吧?
不过也不尽然。总有那么一两个例外,一两个实在太笨、连复印机都当不好的学生。
先生将学生分成几组,字写得好看的,被分去写各宫各院的楹联,抑或撰写发给文武百官的敕书;字写得难看的,就去写宫人们岁钱上贴的红封,或是文书落款的年月日。
流水作业,效率斐然。
年后内学堂又要开班,少不得要依据此次“复印”的结果选取进乙班的人,是以众学生铆足了劲儿地表现自己,生怕被先生踢出升官发财的行列。
字要是再难看的话……
先生站在密密麻麻的一页纸前,皱眉,瘪嘴,头晕,牙疼。
这也太丑了,她字不是这样的啊!才几天没见,就把学的全都还给先生了?她的字应当——
应当什么,他没敢再想。因为他眼前已经浮现出了笔墨纸砚,桌椅板凳,男女相拥,还有鬼画符一般的“我爱你窦贵”。
窦贵生在鹿白身后站了一会儿,不置可否地咳了一声,又背着手走了。没多久,众人就分好了组,只有鹿白拎着快干了的毛笔,一头雾水地坐在桌后。
这是……不用干活了?
她本来该高兴,但见到窦贵生空若无物的双眼时,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了:“先生,我呢?”
闻言,已经转过屏风的窦贵生停住了脚步,半边脸在兰花绸布后,半边脸在鹿白的直视中。墨汁般浓黑的眼珠子缓缓转过,视线在鹿白身上飘过,像是略过一团空气。停留两秒,他便抬脚走了。
还是没跟她说话。
他已经好几天没跟她说话了。前段时间好容易生出的热情仿佛是错觉,当着鹿白,他又恢复了以往那副高冷得不可一世的模样。
自从那晚,鹿白便没再去司礼监找窦贵生。莫啼院和司礼监本就离得远,窦贵生不来,他的发言人苏福也不来,于是两人连着好几天都没说话。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鹿白若有所思,冲屏风那头道:“先生,既然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管先生同不同意,啪地一声,撂下笔就走。
学生们一边感叹这对食蹬鼻子上脸的气焰,一边埋头苦写,不敢言语。没多久,等他们抬起头时,却发现先生竟然也不在。众人立刻伸着脖子窃窃私语起来。
苏福板着脸敲桌:“吵什么吵,要看就出去,出去看个够。”
学生们顿时一凛,不敢说话了。
窦贵生的确是尾随鹿白出来的。他知道她生气,但没想到她竟然气到大庭广众给他甩脸子。颜面扫地的先生第一时间追了出来,准备教训忤逆不孝的学生一番。
学生压根没走远,就在院墙下等他。
他以为她要质问两句,或者再嚎上几声,不论哪样,他都有法子应对。但出乎意料地,鹿白没哭也没闹,只是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地注视他。
人老了,胆子也小了,被这么一看,他顿觉害怕,嘴边的话全都识趣地咽了回去,不敢吱声。
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过了一个时辰,鹿白才冷声问道:“你找到我家了?”
窦贵生不作声。
“那你送我去哪儿?”她继续问。
他依旧垂头不语。
鹿白火了:“不知道去哪儿就要送我走,你什么意思?答应我的都不作数了?”
窦贵生扯她的袖子,声音发粘:“你小点声……”
“就不。”鹿白瞪了他一眼,狠狠扯出袖子,扭头就走。
走出好几步,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又回头补了一句:“就不!”
窦贵生:“……”
有的人总是生气,一阵风似的,来得快去得也快,譬如窦贵生。有的人轻易不生气,一生气就轻易不肯好,气性大得人受不住,譬如鹿白。
窦贵生心不在焉了一整日,脑中上演了好一番生离死别、你推我拒的场景,正琢磨着叫苏福去莫啼院探探情况,没成想女主角自己来了。
她又来了,好了,窦贵生一下子舒坦了。
鹿白来是来了,却不看他,径直推开门,走进屋,踢了鞋,掀开被,“咚”一下倒在床上,露出一个铁骨铮铮的后背。
窦贵生恍然大悟,哦,敢情这不是和好,是到他眼前闹气来了。
他抱着被子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