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元启。在今早收到急报之前,皇帝还美滋滋地以为战局应当有所扭转,叫宝贝儿子去走个过场,赚个名声回来,岂非美哉?日后再有人说元启无能,他立马就能有理有据地反驳回去。
但查门戈的奏报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此仗很可能赢不了,且随时都会丧命。
“还是叫太子去,朕信得过他,他定能得胜归朝。”皇帝立马道,“元启经验不足,才疏学浅,实在不堪重任。”
“万万不可!”立马有人跳出来,“太子者,国之根本,圣上千万三思啊!”
于是,朝臣们就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带一排,一排带一串,瞬间跪倒一大片。除了坚决践行自己的信仰外,觉得查门戈夸大其词、故意往重了报的大有人在。堂上只余下几个头脑清醒的武将们和胆小如鼠的霍家人,格外显眼。
丞相吴玉观望许久,终于出面表态:“东宫乃国本,不可动摇,如圣上所言,九殿下并无领兵经验,恐难胜任督军一职。臣以为,齐王殿下位尊福厚,若有齐王坐镇,此仗必定得胜。”
齐王就是皇帝八十九岁的七叔了。此人非常能活,在章家的一群短命鬼中实属难得。
皇帝差点被气死。
但吴玉的话启发了他,章家的人还有不少,光是他儿子,还活着的,就有一、二、三……整整三个呢。对啊,三个呢!
圣旨到了莫啼院的门口,又被皇帝急匆匆地召了回去,他才想起还没问过这儿子的意思。传旨太监一头雾水,依着吩咐把十六皇子叫到皇帝寝殿。
这是十六皇子第二次来这儿,上次还是刚记事的时候。房间的布置变了许多。
皇帝先征求了他的意见:“得胜归朝,便给你记头功。败了也无事,没人会怪你,反正督军就是个摆设。元真,你愿意去吗?”
“头功”两个字如同一根美丽的针,引诱他不断凑近,不断受伤,被刺得鲜血淋漓。他试图忘记鹿白替他换裤子、倒恭桶的场景,试图不去想老太监轻飘飘的两句话便救了他娘甚至是他的命,但一切都是徒劳。他只能呆滞又无助地站在他们周围,什么都做不了。
他做梦都想离开皇宫,离开京城,骑一次马,过一次河,摘下一朵枝头的花,放走两只惊弓的鸟。
总归是要死的,十六皇子想道。人总归都要死,他也一样。
他重重磕了个头,欣喜万分地接过父亲的恩赐:“儿子定当……万死不辞。”
圣旨早就由秉笔太监拟好了,一字未改。皇十六子元真任督军,紧随邓献其后,即刻启程,前往朔北。
鹿白辗转反侧,终于在一夜思索后找上十六皇子:“殿下,带我一起吧!”
十六皇子想拒绝,又想接受,下意识向赵芳姑求助。忽的想起什么,又连忙收回视线,沉yin片刻,他低低问道:“一起走,还一起回来吗?”
鹿白只是定声道:“殿下,带我走。带我出宫。”
她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做出了决定,指尖冰凉,手腕发颤。
十六皇子浅笑道:“我知道了,咱们一起走吧。”
离开京城那天,院里的桂树挂了一层冰花。鹿白悄悄折了一枝,插在十六皇子的马车上,十六皇子笑她:“我还以为你要带什么宝贝,结果就是枝桂花。”
“这枝不一样。”鹿白一本正经,抑扬顿挫,“这是我,从莫啼院,特意摘出来,送给殿下的。”
“拿下来给我吧,坏了怎么办。”十六皇子伸手道。
赵芳姑送几人上车:“院里有的是,以后再折就是。”
以后,也许很难再有以后了。
送行的队列中,吴玉始终弓着腰,鹿白看不清他的神情,或许是在掩饰怒火,或许是在故作悲痛,但已经跟她无关了。此出京城,她能直接抵达朔北,直接回家。
——但愿如此。
大军拔营,气势汹汹却格外冗长,走了一个多时辰还没走出营门。前头的走出好几里,已经到了集合地,后头的还堵在营门口。等重新整顿,再度出发,行进速度便快多了。这才有几分京军的样子。
此外,还有一个不值一提的变动。为了弥补皇十六子“经验不足,才疏学浅”,皇帝与朝臣们几轮密商,特意给他选了一位Jing通兵法、老谋深算、且忠君爱国的帮手。
凑巧,还是个老熟人。
第19章
像毫不期待地来到大周京城一样,鹿白毫不留恋地登上马车,毫不留恋地离开京城,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她一生曾三次离开这座陈腐、肃穆、不安的古老城池,第一次为了逃离,第二次为了回家,第三次则是为了找回她满世界乱窜的爱人。
记忆常常与未来混淆,令人有一种恍若预言、如在梦境般的错觉。同样的送别,同样的告别,同样的离别,如同碌碌的马车车轮一般,在鹿白脑中不断翻滚,形成一个个难以解开的轮回。
朔北风光无限好,鹿白却无暇欣赏。透过尚未上冻的河水,越过浩渺的烟波,她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