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而已。
儿子也知道人性,他比谁看的都透,但是就因为他看的太透了,反而无法和一般的世俗势力融合,无法和当前大宋人的想法融合。所以至今为止,他的身边只有追随者和亲人,没有一个真正可以沟通的知己好友。
“官家的想法,高出吾等太多,真正的出凡入圣。”这是范仲淹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和他说的话。太上皇之前还认为儿子经过亲征这一回“成熟”很多,此刻却觉得范仲淹说的很对。成长是成长了,可是差距太大,这点成长压根儿没有作用。
居然理所当然的要想让男女平等发展?理直气壮要让自然学和儒释道三家一样成为当权学术之一?
“墨家和自然学,不一样。”太上皇一锤定音,让老百姓知道墨家的好处,已经是当权势力集团的极限了,他们不会让老百姓知道自然学。不光是他们,下一辈的当权者也一样,类似儿子这样的皇帝,几千年不出一个。
安静用心的听完亲爹的教导,官家摸着下巴沉yin不语。亲爹说的“大道理”他在经筵上虽然没有及时的考虑到,不过在他看到大臣们包括欧阳修和苏轼等人的表情后,自然也有意识到其中会有的阻力和波折。
可他还是不想放弃。
眼见儿子被说动,小眼神儿可怜巴巴的,太上皇狠狠心继续下重锤,“就算你让老百姓知道了自然学,把自然学努力的扶持起来,你觉得他们有多少人愿意站出来?就算他们站出来了,等他们成为当权者后,他们会不会变得和现在的朝臣们一样?”
官家蓦地睁大眼睛。
来燕京的路上,爹爹在劝说他把儒家留在“群龙之首”的位置的时候,曾经和他说过--很大一部分人,就算你把所有的知识都教给他,他也不懂如何争取自己的利益;还有一大部分人,他们知道,但是他们不会主动站出来去争取。
现在爹爹直接说“人类都是位置决定行事”,让他想起来以前长辈们的教导,所谓的公平和正义,不过都是弱者反抗强者的口号而已。等到弱者变成了制造秩序的强者,就会自动的去为了他们的利益维护所谓的秩序和等级。
而人类的发展,总是在这种不断的强弱对抗,不断的势力变化中进步。想要跨过这些应有的顺序,就会产生其他的矛盾,比如现在朝臣们和他之间的矛盾,比如等到墨家、法家、、、之人真正的发展起来后,和当权者包括赵家皇室之间的矛盾。
这好像又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公平?
官家感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就算他有翻天覆地的本事,就算他现在就放手皇家的权势地位,他也不能把人类进程中应有的过程消去。
人类之所以这般的缺点多多却又能坚韧不息的一直缓慢进步,估计就是靠着这些无休止的内部争斗吧。
而他自己,就算他想办法永远的留在这个时空,他也无法永远的保护大宋人,永远代替他们去思考,永远给他们安排好未来。
官家一瞬间情绪低落下来,陷入小小的自我怀疑中。
他所做的一切,意义何在?
太上皇看着儿子无Jing打采的小模样,好像因为太阳的热度卷起的叶子,又开始心疼起来,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尚且稚嫩的小肩膀,安慰安慰他。
“你看现在大宋已经有了墨家学院,商贸、农业也在大发展,新学院的幼学同时在教授各种新知识。等这些小孩子、年轻人成长起来,不用你动口,自然会有人站出来争取他们所属集团的利益。”
官家抬眼看向亲爹,眼神儿无辜又委屈。
抬手提起茶壶给他们倒了两碗温温的沉香茶,官家语气平静的说道:“孩儿明白,若是真有民智开启的那一天,他们第一个针对的,很可能就是皇家。”
太上皇捧着茶碗喝了一口,语气风轻云淡,“等到那一天,至少一千年后,还不定是哪个皇家在位。”
官家因为亲爹想得如此开,开心的笑,一时间忘记了他的小烦恼。
“爹爹放心就是。孩儿明白,不会急躁行事。建立自然学之事,孩儿稍作引导,徐徐图之就好。”
“皇儿这个想法好。”一辈子追求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太上皇,满脸欢喜的把他以前为政的那套“凡事只求七分好”的经验搬出来,“我们只要尽了心,给后人留下一点儿念想或者启发就好。至于后人要怎么做,自有后人去忙乎。”
当年若不是顾忌儿子当政后会有的艰难,以及儿子给他勇气面对利益受到损害,强烈反对变法的保守派们,他根本不会把庆历新政实施下去,把范仲淹他们留下来。按照他一贯的行事风格,能给后人留个改革的经验就行。
官家忍不住又是笑,爹爹的这套为君理论,真的是作为一个盛世帝王能做到的最好了。
天下就那么多的财富和知识,天下人都是大宋子民,他偏了这一方,就偏不到另外一方。还是那句话,士绅阶层也是华夏人,也是他的子民。也所以说,他一开始的做法是对的,首先要把大宋的整体财富和知识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