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忽然生出不解:他并不是个隐忍的性子,却为何会对柳初语这般谨慎?一天只见一次……他怎么会对自己有这种信心?
厉宁压下胡思乱想,含笑问柳初语:“初语为何来迟了?”
柳初语听问,放下碗筷,飞快舔去唇上沾染的汤汁。厉宁眸色暗了暗,却是依旧带笑,便听柳初语道:“回燕王殿下,实在是因为臣女的礼物有些拿不出手,所以临时抱佛脚修了修,不料竟是忘了时辰,请殿下恕罪。”
柳初语自然不能告诉厉宁,自己来晚了是因为紧张打翻了胭脂,否则厉宁问起为何紧张,她要如何解释?不如便拿礼物出来说事,不定还能哄得厉宁开心。
厉宁果然笑容愈大:“哦?是什么礼物?拿给我看看。”
柳初语便拿着木盒起身。她行到厉宁下方,打开了木盒。经过三天的打磨,砚台总算不那么原始风了,但好看是绝对说不上的。柳初语对比自己手腕上的手串,实在汗颜:“第一次做砚台,做得不好,殿下别嫌弃。”
厉宁身侧的太监便想要上前接木盒,厉宁却摆手起身,朝着柳初语行去。却是此时,利剑掉落的声音终于响起:“叮!任务失败。”
柳初语脸色一白,下一秒,无法形容的剧痛便席卷了她全身!柳初语摔倒在地,身体一下下抽搐!砚台也自她手中摔落,撞在青石板砖上,碎成了几块。
厉宁大惊!他疾步冲上前,扑到柳初语身旁抱起她!柳初语脸色青白,额角迅速渗出了细密的汗,身体痛得抽搐,却虚弱地发不出声音。厉宁心底那根不能被触碰的弦瞬间断了!他厉声道:“来人!宣太医!”又猛然抬头,盯着柳初语案几上的食物,神情Yin鸷:“封锁宫殿!所有人关入天牢!给我审!一个都别放过!”
惊惧迅速在殿内蔓延,皇族朝臣们还能维持住仪态,宫女太监们却是求饶声一片。当中脸色最不好看的,当属皇后和赵大学士,可此时的厉宁看起来太可怕,他们到底也没敢去触他怒火。侍卫很快冲进殿,厉宁狠戾道:“青琼殿和佛堂的人,也全抓起来!晋楚!你亲自给我审!”
饶是晋楚,此刻也有些笑不出来了。他躬身应是,安静在旁等待侍卫抓人。大殿中碰撞声、哭喊声和脚步声四起,乱成了一团。混乱的人chao中,厉宁周遭一丈却无人敢踏足。
厉宁感觉到柳初语的抽搐逐渐减弱,身体也变得冰冷,抱住她的双手微微颤抖。便是此刻,他忽然明白了他为何会逼自己隐忍。似乎在他心底,一直在恐惧着这一幕。他害怕他一步走错,柳初语就会死在他面前。
厉宁跪坐在地,轻缓去扶柳初语额头汗shi的发,声音是与方才狠戾完全不同的柔和:“初语……初语,听得见吗?”他喃喃道:“我不许你死,知道吗?太医很快就来了,你不会有事。再坚持下……”
可柳初语紧闭着眼,毫无反应。于是这柔和也渐渐变质,带上了一种压抑的崩溃:“听到没有?你若是敢死,我便去挖你爹爹的墓,将他的尸骨拖出来,日日鞭尸。我要让史官修史,把他写成个无恶不作的jian臣。你若是敢死,我就抄你的家,将你哥哥和春絮千刀万剐!你若是敢死,我便将柳府一把火烧了,毁了所有你珍视的东西!”他猛然抱紧柳初语,手背暴起青筋,语调却忽低:“求你,别死……”
柳初语再醒来时,正是深夜。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那极致的痛并没有留下什么实质性的伤痕,只是让她在对系统的恨上再添上重重一笔。她似乎躺在自己床上,手却被人握着。微凉的手掌将她的手完全包裹,看这大小,不是春絮。
柳初语一时没睁眼。厉宁以为她摔倒便晕过去了,然而被惩罚的时间里,她并不被允许昏迷。她被迫承受尖锐的痛,却也因此听清了厉宁的低语。那些话Yin暗又恶毒,却并不让柳初语厌恶畏惧。因为她知道,厉宁不会这么做。在书中她死后,厉宁厌世,的确做出了很多残忍的事。可他独独护着那些与她相关的人事物,直到男主攻破京城,结束他的生命。
她知道能说出那种话的厉宁是Yin暗偏执的,可她也知道,厉宁真正想说的,不过是那句“求你别死”罢了。
柳初语暗叹一口气。她想,或许比起谁倒霉,还是厉宁更倒霉些吧。六世的爱人惨死甚至在他灵魂里留下了印记。她不过是晕一晕,他便担心她是要死了……
往后,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还是对他好些吧,就当是为了对付系统。出宫之事她也不想了,便在这宫中好好祈福81天,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系统虚影之外,藏在笑容之下,那个真实的他吧。
虽然做了这决定,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柳初语还是不大想此刻面对厉宁。她思量片刻,觉得她可以假装翻个身,正好将手从厉宁手中抽出。厉宁见到她睡熟了,应该就会离开。主意已定,柳初语缓缓侧滚过去,顺势抽了抽手,然后……没抽动。
柳初语:“……”
背对着厉宁,手却还在他手中,这姿势真的太拧了。柳初语只得假装刚睡醒,又翻了回去。她睁眼,便对上了烛光之下,厉宁黑沉沉的眸。